男女主角分别是月拂泠小瑞子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反派太监,靠沙雕被天下争抢月拂泠小瑞子全局》,由网络作家“素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月拂泠穿了。穿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这也就算了,她总觉得自己身边的环境很诡异。隔三差五她就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张纸条,写着:月拂泠,记住你的身份。有时候是一根血淋淋的簪子。有时候又是一包毒药。她好几次守在屋里想看看是谁在搞鬼,但没有一次抓住人。当然,这跟她每次守着守着就睡着了有直接关系。她怀疑原主有特殊身份,可她没有原主记忆。这一天,她又收到一个纸包,里面一堆红色粉末,中间一只死老鼠。月拂泠人麻了,打开窗户怒吼:“你要让我做什么倒是说啊!你搁这演电视剧呢,还要我猜!”太监们都去当值了,外头回应她的只有蝉鸣声。根据月拂泠的判断,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威胁她,让她去做什么事。可要做什么也不说,当她会读心术呢。吼完心里舒服了不少,...
《穿成反派太监,靠沙雕被天下争抢月拂泠小瑞子全局》精彩片段
月拂泠穿了。
穿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
这也就算了,她总觉得自己身边的环境很诡异。
隔三差五她就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张纸条,写着:月拂泠,记住你的身份。
有时候是一根血淋淋的簪子。
有时候又是一包毒药。
她好几次守在屋里想看看是谁在搞鬼,但没有一次抓住人。
当然,这跟她每次守着守着就睡着了有直接关系。
她怀疑原主有特殊身份,可她没有原主记忆。
这一天,她又收到一个纸包,里面一堆红色粉末,中间一只死老鼠。
月拂泠人麻了,打开窗户怒吼:“你要让我做什么倒是说啊!你搁这演电视剧呢,还要我猜!”
太监们都去当值了,外头回应她的只有蝉鸣声。
根据月拂泠的判断,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威胁她,让她去做什么事。
可要做什么也不说,当她会读心术呢。
吼完心里舒服了不少,月拂泠扛起扫帚去扫宫道。
她上辈子为了考公务员劳累猝死。
现在她早上砍柴,下午扫地,包吃包住,偶尔值个夜班,不拖欠工资,也不强制加班。
只要王朝不灭,她不是妥妥梦想成真,当上了古代公务员。
所以干活的积极性异常的高。
“皇上,这就是那潜入皇宫意图行刺的刺客,姓月,是大内总管何续手下的一个小太监。”
皇宫高台之上,禁军统领高歌指着角落里正在扫地的月拂泠。
他身旁之人,乃风翊王朝新君——君镜。
君镜一身明黄龙袍,衣摆袖口绣着龙蟒图案。
年轻帝王,眉宇间的冰冷与威慑却令人望而生畏。
他静静的看着那小太监的背影,只见那小太监将落叶悉数扫到一起,开心的原地蹦了一下。
随后将扫帚往空中一扔,表情严肃的在原地打了一套乱七八糟的拳,然后在扫帚下落时帅气优雅的伸手去抓。
不料他估错了扫帚下落的位置,眼看着扫帚就要砸他身上,连忙抱头鼠窜,扫帚掉在那堆落叶上,将他刚扫好的落叶砸得四溅。
君镜看得眼皮一跳,“这点身手也敢来刺杀朕。”
“兴许是新招数,派个武功弱的,才是防不胜防,皇上要当心,不若直接将这小太监诛杀了吧。”
“也好,尸体处理干净。”
君镜转身离开。
正在玩扫帚的月拂泠莫名觉得后背一寒,回头只见一抹明黄自长廊闪过,更加莫名。
皇帝?
刚才在看她?
她只是个小太监啊。
懒得理那么多,她干完活,扛着扫帚往回走。
太阳还当头,但她今天就算是下班了。
啧,这日子……
她刚拐到一条偏僻的宫道上,迎面便飞来一道黑影,身影飞快的掠过她身侧,又很快消失在拐角。
“我去,好快……”
月拂泠还没感叹完,眼睛突然被光闪了一下,随即一道锋利的剑刃直逼面门。
阳光直射而下,她眼睛刚缓过来,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穿着黑铁盔甲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将剑刺进她的胸口。
就那一刻,月拂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历史书上没说古代不加班就要死啊!
在剑刃即将刺破月拂泠肌肤的那一刻,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清醒,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明黄,她闭了闭眼,呢喃:“谁家葬礼用黄色啊,哪家丧葬公司,我要投诉。”
缓了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清醒。
又睁开眼睛,这回对上的,是一双闪烁着杀意与怀疑的黑眸。
她吓了一跳,“什么鬼!”
“见了朕不行礼,还敢说朕是鬼。”
月拂泠望着眼前的男子,虽然她没见过他,但是听这自称。
是当朝皇帝?
她连忙摸了摸胸口,衣服破了个洞,但没有伤!
“奴才拜见皇上。”月拂泠一边跪直,一边手指头扭曲成麻花,在回忆师父教她的行礼姿势。
她师父是大内总管何续,他手底下的小太监都称一声师父。
君镜看着她中指缠无名指,大拇指又与小拇指对在一处的诡异姿势,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作法吗?
月拂泠抬头,“行礼啊,有个手势,我给忘了。”
君镜嘴角一抽:“不必了,站起来。”
“哦。”
月拂泠老老实实的站起来,低着头,眼珠子四处乱转。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后面一大面墙全部都是卷轴书籍,墙前面是一方宽大的桌案,摆着笔墨纸砚和一叠叠奏折。
还真是皇帝。
她第一次见着活的皇帝!
月拂泠忍不住抬头去瞅活的皇帝长什么样,冷不丁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眸子,迅速低头。
“你可知你为何在此?”君镜道。
说起这个,月拂泠忙道:“皇上,我……奴才怀疑这皇宫闹鬼!真的!我刚才还在外面宫道呢,突然就到这里了,太吓人了。”
“所以你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君镜语带怀疑。
月拂泠眼睛圆溜溜的眼睛鬼鬼祟祟的四下看看,凑近君镜压低声音,“不知道,我怀疑我被鬼上身了。”
君镜:“……三句话不离鬼,朕看你比较像鬼!”
否则为何他批奏折批得好好的,突然就上了这小太监的身,险些被高歌一剑刺死。
幸得他反应快,避开那致命一剑,意识到不对劲,也顾不上与高歌说话,立刻跑回了御书房。
见自己昏睡在桌案上,刚准备仔细调查一番,一阵恍惚,再睁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而这个小太监,就昏倒在他的御书房,醒来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君镜沉着脸,不知自己是中了邪术,还是他的头疾严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皇上,皇上您在吗?刺客跑进了御书房,皇上您还好吗?臣要进来了!”
“别进来!”君镜道:“朕无事。”
高歌犹豫半晌,听了令,“是,臣就守在外面。”
月拂泠看君镜一眼,又看他一眼。
君镜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月拂泠声音更低,神秘兮兮的说:“皇上,真的有刺客!”
“我亲眼看见的,来无影去无踪,嗖嗖的!”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比划。
君镜冷冷看着她。
月拂泠睁大眼睛,里面闪烁着真诚之光,提醒道,“真的,您小心点吧。”
毕竟是给她发工资的大老板,月拂泠十分关心他的生命安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真诚的关心,这皇帝看她的眼神就越冷,恨不得吃了她。
不识好人心啊。
【沙雕爽文,没笑来打我。】
外面,高歌似乎还是不放心,道:“皇上,臣可以进来吗?”
君镜看了眼前的小太监良久,开口道:“进来。”
高歌立刻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见到月拂泠,脸色一冷,就要拔剑。
君镜阻止了他,“朕有事要你去办。”
随后看向月拂泠,“你退下。”
月拂泠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刚转身,又退回来开始摆弄她那几根手指头,脸皱成一团,手指扭曲到抽搐。
君镜闭了闭眼,“不必行礼了,退下!”
“好嘞!”月拂泠一溜烟就跑了,她怕刚进来的禁军又要捅她。
“皇上。”高歌脸色凝重,“这刺客身手极好,臣方才一剑眼看就要刺中他,他竟生生的躲开了,还逃进了御书房,定是想对皇上不利,皇上为何放了他?”
君镜不知该如何解释那躲开的一下是他所为,高歌功夫受他指点,他自是能躲开那致命一击。
此事太诡异,在没查清楚之前,不可与人言。
君镜道:“此人先留在宫里,朕亲自会会他。现下有旁的事需要你去做。”
“是。”
君镜回到桌案前,提笔写字。
“三日后,皇家别苑,引君镜至罗汉殿,杀之。”
高歌看完内容,猛然一惊,“皇上,这是?”
“那小太监身上的纸条。”君镜道。
他回到自己身体后,就见那小太监倒在地上,旁边掉落一张纸条,上面就写着这些内容。
为免打草惊蛇,他又将纸条塞回他袖袋里。
高歌握紧剑,“臣立刻去皇家别苑审查,他们如此胆大,皇家别苑定然有人与他们里通外合。”
“嗯,朕也是此意,小心行事,不要惊扰了敌人,朕倒要看看,这次又是谁一门心思的要杀朕。”
君镜面色沉冷,浑身上下散发出迫人的帝王威压。
高歌不由得跪地,“臣遵旨!”
自夺嫡中厮杀而出的年轻帝王,气势不容小觑。
自君镜登基这半年来,明里暗里的刺杀接连不断,他始终毫发不伤,还趁机铲除了许多隐藏在暗处的敌对势力。
这一次也一样,以一个小太监为线,势必也将扯出他背后的指使者。
如此,就暂且留他一命。
月拂泠在皇宫里绕了半天才绕回司监院。
“修这么大也不搞个指示牌,真要命。”月拂泠抹着汗。
天气热,她一身都是汗。
回到房间,她把脏衣服换下,都顾不上洗澡,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门口,小瑞子路过看到她,“小月子你做什么呢?”
小瑞子才十三岁,圆头圆脑的。
月拂泠此刻没工夫跟他计较小月子大月子的,她一把抓住小瑞子的胳膊,道:“小瑞子,是不是好兄弟!”
“当然了。”小瑞子见她没事,顺手把月拂泠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我把衣服给你洗了吧,我今日不当值。”
月拂泠哪有功夫管衣服,道:“行,谢了。不过我还有个事要你帮忙。”
“你说!”小瑞子拍拍瘦弱的胸脯。
很快,小瑞子抱着一堆大蒜老姜,还有乱七八糟缠着蜘蛛网的木头、彩绳、油腻子糊了好几层的铜币进来。
“小月子,你要这些做什么?”
“辟邪。”
小瑞子一脸莫名的去洗衣服了。
月拂泠把五彩绳系在手腕上,一坨坨大蒜串起来挂在脖子上,铜币放在心口,双手握着桃木剑,剑尖对着下巴,躺到床上,安详的闭上眼睛。
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离开,快离开……”
随即声音更低,“兄弟,姐妹,你换个人上身吧,我来这就已经够诡异的了,你再来闹鬼,我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就要崩塌了,快离开……快离开……”
念了半天,始终也没什么动静。
小瑞子又跑了进来,“小月子,不好了,我把你衣服里的纸条洗坏了。”
他手心摊着一坨白色纸浆,还有些墨色在上头。
月拂泠飞快的睁眼又飞快的闭眼,“不管不管,我不识字,不会写字,我是个废物,我一无是处,别缠着我……快离开……快离开……”
小瑞子挠了挠头,退了出去,还仔细的关上了门。
“可别让旁人看到小月子这中邪的样子,定然要被赶出宫的。”
……
御书房。
君镜端坐桌案后,手持奏折,凝眉正看。
旁边,太医跪坐把脉,良久开口:“陛下今日未曾头疼?”
君镜:“不曾。”
“恭喜陛下,头疾之症有所缓解。”
“嗯。”君镜眼皮都没抬一下。
太医识趣的退下。
刚退下,高歌便走进来,“高歌拜见皇上。”
君镜放下手里的奏折,抬眸,“如何?”
高歌皱着眉,神情凝重的摇头,“没有任何异常,若非说哪里不对劲,就是……太认真了。”
“嗯?”
高歌道:“那小太监做事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从不偷懒,还特意学了行礼姿势,十分认真。闲时就去勾搭宫女,蹲在路边跟花草聊天,还私自养了一窝兔子,对了,他偶尔还会在皇宫迷路,也不知是不是在探寻皇宫路线,但他每次都在同一条路线迷路,难以捉摸。”
他观察了几天月拂泠,除了看他精力旺盛,完全没有抓到他任何作为刺客该做的事。
可从先前的种种证据来看,他确为刺客无疑。
“皇上,此人隐藏极深,不好对付。”
君镜站起身,一身金龙蟒袍,将其衬得高冷矜贵,“别苑可布置好了?”
“是,查到几个内奸。按皇上说的,暗中监视,将计就计,等他们出手再一网打尽。”
“嗯,去把何续和那小太监叫来。”
“是。”
昭阳殿。
何续带着月拂泠跪下,大礼叩拜,“老奴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拂泠跟着哼哼了几句。
君镜扫了她一眼,道:“何公公身体如何?”
“谢陛下惦记,老奴身子还算爽利。”何续匍匐着身体,头埋在地上。
“朕要去皇家别苑祈福,暂住几日,本该是你随身伺候,但朕看你年岁已大,允你随身带个小太监。”君镜道。
月拂泠额头贴在手背,趴在地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何续重重磕头,“谢过陛下体恤,老奴身子不好,跟随陛下也是徒添麻烦,不如就让小月子随身伺候陛下,他是老奴亲自调教出来的,贴心懂事,定然合皇上心意。”
“是吗?”君镜目光如有实质一般,沉沉落在月拂泠身上,“抬起头来。”
月拂泠立刻抬头直腰,跪得笔直,无辜又迷茫的与君镜对视。
突然余光瞥到师父不赞同的目光,想到来时师父叮嘱的话。
“若是皇上要你起身或抬头,不可妄动,要先说不敢,等皇上再次让你起身,你再起。”
她还虚心求教了一番原因。
何续告诉她:“如此方能显帝王之威。”
想到这,月拂泠腰一缩,又把脑袋贴到地面,“奴才不敢。”
君镜:“……”
“朕让你抬头就抬头!”
月拂泠看了师父一眼,第二回合了,可以了吧?
够能显着这个显眼包的帝威了吧?
她慢慢抬头,“谢陛下隆恩。”
君镜道:“既是何公公亲自推荐,你去收拾一下,稍后随朕前往别苑。”
“是。”月拂泠眼观鼻鼻观心,回得十分乖巧。
君镜将她全部的动作表情收于眼底,眸色幽深。
半时辰后,月拂泠站在帝辇旁边,背着硕大的包袱,几乎被压弯了腰。
君镜看她一眼,“朕是去皇家别苑祈福,不是逃难。”
月拂泠鬼鬼祟祟的凑近窗边,小声说:“回皇上,不瞒您说,奴才容易招鬼,会被鬼上身,这包袱里都是辟邪之物。”
“什么鬼上……”君镜想起什么,揉了揉眉心,唰得一下放下车帘,“起驾!”
声音里隐隐压着怒火。
车帘擦过月拂泠的鼻尖,她揉了揉鼻子,感慨:“果然皇帝都是喜怒无常的,难怪书上都说伴君如伴虎。”
皇家别苑有很多,这一处是帝王家拜佛祈福之地。
名千福宫,是皇家专用寺庙。
君镜带了几名官员一同入住,身穿金红袈裟的住持带着所有僧人在门口等候。
“陛下,房间已备好,祈福将在明日进行,不知陛下可有旁的吩咐?”
“按章程办就是。”
祈福每年都一样的流程,不会有什么特别。
君镜带着月拂泠入住主殿。
他看着月拂泠气喘吁吁的把包袱扛进来打开,里面一条长长的蒜头绳子,散发着姜味的糕点,八卦镜、桃木剑、还有一只带毛的黑驴蹄子!
君镜额角猛跳,再也看不下去,拂袖而去,“收拾完你的东西过来伺候朕沐浴!”
月拂泠嘴里应着:“是,皇上。”
多大人了啊,洗澡还要人帮忙。
她又不是幼教专业的。
磨磨蹭蹭到浴池边。
还未完全靠近,湿润的水汽便迎面扑了一脸。
比她住所还大的圆形浴池,上空白烟袅袅,轻纱自高高的屋顶垂落,散在浴池周围,让浴池中的人若隐若现,令人遐想。
“还不过来?”男人的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是泡得通体舒畅。
月拂泠掀开薄纱走进去,只见君镜已入浴池,上半身全部暴露在水面,两条肌肉紧实的胳膊撑在浴池边,乌发散落其后。
月拂泠咽了咽口水,美男入浴?
原谅她没见过世面,这皇帝的身材,实在是……有点绝。
肩颈肌肉紧实,胳膊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胸膛宽阔坚实,视线顺着相对细窄的腰线往下,腹肌块块分明,挂着几滴水珠,又沿着腹肌滑下……
再下,就是水面了。
月拂泠抖了一下,真不是她满脑子废料。
实在是她真的没见过世面。
她一辈子都在学习。
初中有人表白,她说:对不起,我要考重点高中。
高中有人表白,她说:对不起,我要考重点大学。
大学有人表白,她说:对不起,我要考研。
考完研,对不起我要考公。
考完公,没考完,猝死了。
虽然她博览群书,是各种黄文网站的会员,还因为深夜无视风险进入某网站研究太过深入而被警察叔叔打电话教育。
但是,她理论有余,实践为零。
这诱惑,别人顶不顶得住她不知道,反正她顶不住。
君镜闭着眼睛,看似淡然,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侧的小太监身上。
他此刻看起来毫无防备,身旁又无护卫,是刺杀的最好时机。
察觉到小太监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火热,君镜指节不自觉收紧,低垂的眼底杀意升腾。
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眼前飘飘落落的粉色花瓣雨,落了他满头满脸。
只见那太监拎着一篮子花瓣天女散花一般往浴池里撒。
“你在做什么?”君镜眸光沉沉的落在月拂泠身上。
月拂泠在湿滑的地面走得战战兢兢,身子前俯后仰,嘴里喊着一长串的:“吁吁吁吁……”,才把自己稳住。
君镜嘴角一抽,不忍直视。
月拂泠努力不去看君镜,在心里默念八荣八耻,反问:“陛下不是让奴才伺候沐浴吗?”
君镜面无表情,看着站在浴池对面的刺客摇摇晃晃,随时都有一头栽进浴池的可能。
刺杀?自己不摔死就不错了。
沐浴焚香后,君镜带着月拂泠来到千福宫的正殿。
正殿中供着四尊巨大的佛像,面朝四方。
月拂泠头差点仰断才看到顶。
君镜在点香。
她扑通一下就在垫子上跪下,“真是及时雨啊,菩萨保佑,菩萨快显灵,震退妖魔鬼怪!但也不要消失得太彻底,关键时刻还是要救命,最好是没有自我意识……”
君镜插好香,气笑了,想的还挺多,什么都让你占了。
月拂泠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头。
君镜扫她一眼,不经意的问:“如此诚心礼佛,可要朕再带你去罗汉殿拜拜?”
月拂泠眼睛瞪得像铜铃,殷切望着他,“灵吗?灵就拜。求人求己不如求佛啊。”
遥想当年,三百块的衣服她看都不看。三千块的上岸符,她眼睛都不眨就带回了家。
“灵,十分灵。”君镜一字一句,意味深长。
月拂泠忍不住心里犯嘀咕,是她的错觉吗?
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罗汉殿是千福宫一处不起眼的侧殿。
类似于这样供着佛像的小殿还很多,以至于这一处偏得有些荒凉。
月拂泠一边跟着走,一边四处看:“皇上,这真灵吗?怎么感觉这里没人来似的?”
“皇上。”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月拂泠回头,一见来人,立刻缩回到君镜身后。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是皇家禁卫军统领高歌。
君镜侧眸扫她一眼,看向高歌,“来了便随朕一起入殿吧。”
高歌:“遵旨。”
虽然他们已经清了原先埋伏在罗汉殿的内奸,现在里面埋伏的是自己人。
但是放皇上与刺客单独在一起,高歌还是不放心。
皇上以身犯险,就等眼前这小太监出手,再将刺客一网打尽,逼问出幕后主使。
他绝不能让皇上受一点伤。
三人一同进入罗汉殿。
迎面一阵多年无人居住的难闻气息,不知是因为潮冷还是此刻太阳下山了,竟感觉阴森森的。
十八罗汉凶神恶煞的样子,让月拂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月拂泠当即开始拜,“妖魔鬼怪快离开……快离开……”
拜了一会,她回头看高歌,“高统领,你也拜拜吧,你可能也中邪了。”
高歌蹙眉,“中邪?”
“是啊,不然你为何见到我就要捅我?”
高歌:“……”
这贼人竟然还敢主动提这茬。
只是此刻他不好率先拆穿,只得跪到月拂泠旁边,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
月拂泠放心了,果然是中邪了,不是真的想杀她。
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就只需要解决鬼上身的问题。
她拜得更诚心了。
许久,月拂泠都在诚心拜佛,全心全意,神情虔诚,念念有词,旁若无人,一丝分心的迹象都没有。
君镜与高歌对视一眼,眼底均有不解。
终于,月拂泠拜完了,起身到一半突然摔到地上。
高歌立刻拔剑护在君镜身前。
却见月拂泠抱着腿哀嚎:“麻了麻了……哎哟,腿麻了……救命救命救命……”
高歌:“……”
君镜揉了揉眉心,“扶他起来。”
高歌抓住月拂泠的胳膊,大力将她拎起。
月拂泠哀嚎不止:“慢慢慢慢……这条腿这条腿,不行了…哎哟我滴妈……”
她毫不客气借着高歌的力,好不容易缓过来那股麻劲,望着高歌,感激到泪目,“高统领,你真是个好人。”
她被鬼上身,高歌中邪,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已在心里将高歌引为知己。
高歌板着脸,立刻松开手,远离她。
月拂泠单脚蹦着,扶住旁边的佛像。
突然,她眨了眨眼睛,曲起指节在佛像上轻敲了一下,又抓住腿摇了一下。
高歌看到她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这殿内的佛像是空的,藏着刺客,他早就查出来了。
现在里面藏着的是他的人,不管这小太监如何敲,如何发信号,都不会有人出来。
正在他准备拆穿小太监身份时,却见那太监单脚蹦到皇上身边,小声却急切的说:“皇上,快走快走,佛像里有人,嗯……不是人就是鬼。不宜久留,快走快走。你怎么不走啊?你不走我可走了,我孩怕……”
君镜微微蹙眉,不由自主的跟着出了殿。
等走出好远,月拂泠才神秘兮兮的说:“我刚刚敲了下那佛像,空的,又摇了一下,摇不动,里面肯定是人,真可怕,可太吓人了。”
君镜看着眼前的小太监不住的抚心口,似在安慰被吓到的自己,神情复杂。
夜里。
君镜将月拂泠打发到门外守夜。
高歌于暗处监视。
刺杀未成,对方定有后招。
千福宫还有刺客隐藏暗处,他就等这小太监去找他们商议对策之时,全部拿下。
然而……
月拂泠蹲在门口,时不时抽动鼻子,冲门内喊:“皇上,奴才冷,我进去守吧行不行?”
屋里传来君镜冷漠的拒绝:“不行。”
“果然,顶头老板都是看着好说话,实际还是吃人的资本家。”
月拂泠小声嘀咕,躲到柱子后面避风。
正在她抱着柱子昏昏欲睡时,一阵冷风吹来,带来了低语声,隐约听到“杀狗皇帝”。
她一个激灵清醒,有刺客!
来别苑前,师父说了,她这一次跟着皇上出来,要是表现好可以得赏赐。
她当时就秒懂。
跟着大老板单独出差,只要表现好了,升职加薪分分钟的事!
说不定她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反正有护卫在,她见势不对跑就是了。
这般想着,月拂泠朝着声音方向走去。
一点没有察觉,在她走后,身后熄灯黑暗的房间内,迅速闪出一道明黄身影。
一处偏僻的门房中,十几个蒙面杀手藏在黑暗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何迟迟不动手?”
“或许另有考量,我们的人被清掉大半,不可贸然行事。”
“可下午那般好的机会,以她的本事,只要出手,狗皇帝不死也丢半条命!到时咱们再出手,他必死无疑,可是她什么也没做!”
“她该不会是背叛组织了吧?早知道就该杀了她!”
“不可能,她身带剧毒,每月都要服用解药,否则每月十六月圆夜,她将会痛不欲生。”
这话一出,屋内安静了一瞬。
突然,有人低喝出声,“谁?!”
出声的同时,一枚飞镖已然刺破窗棂纸,带着杀意,旋转飞至月拂泠面门。
她瞪大眼睛,本能的抓起黑驴蹄子挡镖,力度震得她后退了一步。
屋子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月拂泠扭头就跑,却不小心撞进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君镜轻皱眉,后退一步,抓住她的衣领,闪身到树后,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方才有人在外面偷听。”
“可是被察觉了?”
十几名刺客低声商议几句,便四散开。
月拂泠等人都走了,紧张兮兮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用气音说:“皇上,他们是刺客,要杀你,听说还有个更厉害的,你打不过呢。”
说着她还后怕得很,大拇指与食指捏了个缝,“奴才刚刚离当场去世就差这么一丁点。”
君镜眸光冰冷,身着明黄中衣,盯着月拂泠看。
月拂泠也用真诚的目光望着他,努力用眼神表达刚才真的很惊险,她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多少他应该表示一下,加点工资什么的。
看着看着,两人都发现对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同时抬头看天。
远处火光冲天,大火直扑天际,黑烟中火焰跃动。
慌张的声音飘过来。
“走水了!快灭火!”
“住持!住持还在里面,救人啊!”
高歌出现在旁侧,跪地,“皇上,住持与官员所居住之地,及前殿供奉先烈牌位的大殿全部被人藏了火油。臣失职,不曾察觉,请陛下责罚。”
君镜道:“去救人。”
高歌看了月拂泠一眼,眼含防备。
月拂泠很识相的拍拍胸脯,“我保护皇上!”
高歌:“……”
君镜知道高歌在担忧什么,道:“人命关天,朕有分寸,快去!”
“是!”高歌领命要走。
月拂泠突然叫住他,“高统领,等一下,把这个拿着。”
她塞给高歌一头大蒜,语气郑重得仿佛托孤:“给,不用谢,有效果的,实在不行就啃一口。人命关天,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被邪祟入体。”
高歌深深看她一眼,拿了大蒜转身消失。
火势越来越大,着火的地方远离皇帝寝殿,一个在最前,一个在最后。
但这会,冲天的火光都能照清月拂泠与君镜脸上的表情。
藏身之处也随之暴露。
周围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的围来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比方才在屋中议事的还多。
月拂泠心跳得咚咚的,嗖的一下缩到君镜身后。
君镜侧眸看她,“你不是要保护朕?”
月拂泠眼神带着不赞同,“您是皇上啊,怎么能如此轻信于人?”
那满眼的“你好天真”简直要把君镜气笑。
“朕信你倒是信错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皇上你是不是会武啊?除了高统领,您没别的护卫了吗?”
“都去救火了。”
“早知道我也去救火了。”
“……”
两人小声嘀咕,周围的刺客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视线都落在月拂泠身上。
若是她愿意出手,今日狗皇帝必死无疑。
可月拂泠迟迟没有动作。
刺客们再无耐心,步步逼近,围住两人。
月拂泠死死揪住君镜后腰的衣服。
他们身后就靠着一棵树,四周全部都是凛凛的刀光。
就在这时,她低声对君镜说:“皇上,看我眼色行事。”
君镜垂眼,只见这人从腰上扯下一头头大蒜,往一个方向猛砸。
对方以为她在甩暗器,竟纷纷闪身躲开。
趁此机会,她拽着君镜狂奔。
“这是什么?!她到底在做什么!!追!”
身后传来刺客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后细密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月拂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偶尔回头,见君镜呼吸平缓,脸色平静,跟她狼狈的样子比起来,他好似闲庭信步,头发都没乱一根,她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可刺客紧追不舍,她只能继续跑。
哪里树林密,她往哪里钻。
最后眼尖看见一个被枯草藤蔓遮挡的山洞,拉着君镜躲了进去。
“皇上,我们就……就躲这吧。”月拂泠喘得不行。
虽然知道还是很危险,但是她实在跑不动了。
君镜垂眼,视线落在月拂泠的手上,那手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腕。
他与身边人并肩蹲着,身侧之人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燎得右耳莫名发热,还带过来一抹浅淡的暖香,萦绕不去。
君镜蹙了蹙眉,拉开些距离,冷声道:“你可想过,若是刺客追到此处,你我便再无逃生可能。”
月拂泠:“啊这……”
她瞅着君镜看智障一样的眼神,顿时感觉受到了侮辱。
她第一次被追杀,又没经验!
等了一会,她试探着凑近君镜,商量的语气,希冀的眼神,“皇上,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暂时不会杀您,或许您能先被抓走,然后等我回去找救兵呢。”
君镜:“你说呢?”
月拂泠被这男人冰冷的眼神刺得缩了回去,小声:“大概是没有这可能。”
刺客们看到眼前的山洞,纷纷停下来追击的脚步,低声议论。
“是那个山洞,先别动。”
“那山洞埋着火雷,是以防万一杀不了君镜,便索性将他引至此处,同归于尽。她是进去了?”
“应当是的,周围再无藏身之处。”
“肯定是准备拉着狗皇帝一起死,不愧是主子亲自培养的刀,不得不服。”
“确实令人敬佩,她是为了让我们能全身而退,才独自行事,先前是我们错怪她了。”
“按原计划,刺杀狗皇帝依旧由她出手,我们撤!”
随着一声令下,刺客全部撤离。
月拂泠屏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兴奋道:“他们没发现我们!”
君镜扫她一眼,眼底警惕更浓。
这洞内,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
君镜一言不发的往山洞深处走。
月拂泠察觉动静,摸着墙跟过去。
“别动。”君镜突然低声警告。
月拂泠忙站住。
君镜在她脚边蹲下,干净修长的手指在脏兮兮的地面来回摸了许久,又扒开泥土,摸到一个铜制环扣,以蛮力掰断。
清脆的声响在山洞里格外清楚。
“这里面埋满了火雷。”君镜起身,语气平淡。
月拂泠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眼前一方天地。
就她能看见的范围,就有半个教室那么大。
她看向君镜:“这里,全是?”
君镜:“嗯。”
月拂泠:“这是真的可以在雷区蹦迪了啊。”
突然,身旁的人问:“夜明珠哪来的?”
“嘶!”月拂泠倒吸一口凉气。
突然雷区蹦迪的惊吓就变得不那么吓人了。
“皇上,你听我给你编。不是。”月拂泠咬了下舌头,“这个夜明珠是找住持拿的,我怕您怕黑啊,谁知道您让我在门口守夜,那我也怕黑啊,您好歹有个被子做遮挡,鬼是不会伤害被子里的人的,但我没有啊,我还被鬼上身过,你看今天晚上,无星无月,多可怕。”
君镜道:“鬼为何不会伤害被子里的人?”
月拂泠:“这是约定。”
君镜:“你与鬼的约定?”
月拂泠:“啊这……您要这样认为,也可以。”
君镜闭了闭眼,他竟是被她带跑偏了,定了定神,说道:“你第一次来千福宫,住持如何会给你这般贵重之物?”
月拂泠得意的翘起嘴角,“皇上,不瞒你说,我狗仗人势来着。”
不等君镜消化完狗仗人势中,狗与人二者的角色定位,月拂泠突然掏出一把小小的刀。
刀身短小,只二指长宽,却十分锋利。
君镜不动声色的收紧手指,侧身对着月拂泠,衣角无风自动,全身防备。
却见旁边鬼头鬼脑的小太监把刀递给了他,“皇上,给你。”
“为何给朕?”君镜接了过来,眼底的防备变为了疑惑。
月拂泠比他还疑惑,“因为我是废物啊,我拿着没用。本来我拿这刀是准备晚上守夜饿了削桃子吃的,这庙里有好几颗桃树,桃子可大了。”
君镜:“……对自己认知倒是清晰。”
顿了顿,他又道:“这是剔骨刀。”
剔骨刀,专用碎骨剥皮。
月拂泠:“……寺庙厨房里放剔骨刀,好别致的设计。”
君镜眸底闪动冷光,没说话。
两人一时无言。
月拂泠望望外面,刺客不知道走没走。
又看看里面,嗯……一大片雷区。
中间挤着她和君镜两个小炮灰。
不知安静了多久,月拂泠听到君镜幽幽的声音,“你到底所求为何?”
顶着夜明珠的光亮,月拂泠瓷白的肌肤染上一抹羞涩的粉红。
她害羞一笑,“其实……我只是想加点工……嗯,俸禄。”
见君镜又用那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月拂泠忙解释,“是这样的皇上,奴才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你还有下?”君镜额角跳了一下。
月拂泠:“额……好像应该没有。”
她想到自己的太监身份,哀怨的看了君镜一眼,“皇上你这话好伤人啊。”
君镜没好气的往外走,“朕就多余问你。”
这次派来的刺客只怕是为了将他气死。
这时,山洞外传来高歌的声音,“陛下,您在里面吗?”
君镜走了出去,高歌带着护卫而来,火把照亮树林。
高歌跪地道:“启禀皇上,臣将千福宫彻底搜查,刺客不知为何提前撤离,只抓到两个,已服毒自尽,臣无能。”
君镜道:“起来,今夜混乱,前殿可有人伤亡?”
“前殿火势已控制住,有几个僧人受了轻伤,并无性命之忧。等天亮,大火便能彻底扑灭。”高歌道。
君镜看了月拂泠一眼,“你不是想去救火吗?”
月拂泠:“是,皇上。”
高歌带来的护卫手持火把,将树林照得犹如白昼。
君镜与高歌不约而同的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皇上,他……”
君镜眉心微蹙,摆了摆手,道:“这后面的山洞,埋满了火雷,你派人小心处理。”
高歌惊讶道:“这么多?风翊王朝的火药调取管控严格,这么多的火雷,兵部那边竟完全没消息。”
突然,他想到什么,闭上了惊讶的嘴。
兵部,是六王爷在管。
这些火雷极大可能是刺客埋的,如此一联想,难不成是六王爷与刺客勾结?
可六王爷与皇上关系一向要好。
皇上初登基,免不得被质疑,有朝臣直言皇位该由如今最年长的六王爷继承。
是六王爷屡次站出来说自己无能治国,只想做闲散王爷。
“你既然想到了,就该知道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君镜负手而立,盯着月拂泠离开的方向,“就从他身上入手。”
“臣领命!”
事关皇家与刺客勾结,关系重大。
若真是六王爷想杀害皇上,那这小太监就是关键人证。
若六王爷是清白的,那便是有人陷害。
如此,这小太监更是关键。
所以,他们暂时只能留着这个刺客。
高歌摸到怀里的大蒜。
所幸,这刺客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皇上。”高歌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这刺客迟迟不动手,只怕还有更大的谋划,不如先将他关押起来?”
君镜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朕是好奇得很,倒要看看他到底所谋为何。”
高歌不再多言,陛下心有防备,那刺客便翻不了天。
与此同时,早已撤离千福宫的刺客迟迟没等到同伴回来,又派人潜到千福宫外围查看。
正好看到月拂泠拿着一个小碗,一碗一碗的往火里浇。
生动的演绎什么叫杯水车薪。
刺客脸色复杂,突然看到站在暗处的明黄身影,跟他同款复杂的脸色。
君镜没死!
护卫还在巡逻,刺客连忙跑了。
君镜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让人把月拂泠唤来,“你在做什么?”
月拂泠捧着巴掌大的碗,递给君镜看,“救火啊。”
君镜:“……”
月拂泠解释,“其他的桶盆都被人拿了,厨房里除了碗就是锅铲,我觉得碗多少比锅铲好一点。”
她来时火势已渐渐扑灭,该烧完的也早就烧完,有没有她那几碗水都没区别。
但又不好直接偷懒,只能摸鱼。
就跟导师路过,她在键盘上一顿噼里啪啦的激情敲打,等导师离开再全文删除一样。
待天蒙蒙亮时,火势全部被扑灭。
君镜留下一个官员清点损失及后续修建,便起驾回了宫。
与此同时,离千福宫十里外的一处破庙中,二十多个刺客正表情严肃,凝眉思索。
“大哥,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君镜好好的,连头发都没掉一根,她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她肯定背叛组织了!”
“不!”被叫做老大的男子抬手,“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更大的筹谋,或许是不好让我们知晓。你们想,她原本只是个扫地的小太监,如今却能随侍君镜左右,君镜走时也把她带在了身边,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已得到了君镜的信任,速将此事禀告主上。另外,把解药送给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
月拂泠跟随君镜回到皇宫,君镜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回了寝殿。
她两手空空的被打发回了司监院。
月拂泠郁闷得不行。
出差费都不给啊!
出差费不给,这一晚上心惊胆战,精神损失费总该给点吧。
“抠门皇帝!”月拂泠一边推开房门,一边低声嘀咕。
屋内,跟她同住的太监小安子看到她回来,笑了一声,“哟,这不是得了皇宠的小月子嘛?怎么?去御前伺候一晚,回来连招呼都不屑于跟我们这种普通太监打了?”
月拂泠一晚上没睡,正困着,头也不抬道:“帮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小安子脸一沉,“你!”
见月拂泠压根不理他,恨恨道:“不过是一时入了皇上的眼,得意什么?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像你这种的我见多了,仗着自己生了副好皮囊就去勾搭那天上的人物,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月拂泠闭着眼睛,“我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很快就要死于话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很虚弱,或许是一夜没睡加上担惊受怕,像感冒的前兆。
小安子哼了一声,“今日十六,是发月银的日子,我懒得跟你计较。”
他见月拂泠脸色煞白,嫌恶道:“要死别死我屋子里,自己死外边去!”
月拂泠昏昏沉沉的,已经快睡着了。
迷糊中听到小安子出门的声音,随后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太监住的屋子简陋空荡,所以她一睁眼就看到了床边小桌上的木头盒子。
很小巧,放在掌心都能握住。
打开看,里面只有一枚黑色的药丸,闻起来味道怪怪的。
月拂泠顿时警惕,有刁民想害她!
谁家好人乱吃药啊。
她想也不想,直接连药带盒子扔进了粪水池。
反正天快黑了,也没人叫她干活,她洗漱了一番,准备继续睡。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她一时半会睡不着,望着外头,渐渐看到月亮升空。
“月亮真圆嘿。”月拂泠感慨完一句。
忽然脑袋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然后……她就真的没了意识。
君镜本来在查兵部的录册,火药属兵部管,那样大的火药用量,兵部不可能完全瞒天过海。
事关皇家,交给谁办都不合适,索性他亲自查。
查着查着,突然头晕目眩,随后剧烈的疼痛从头部传来。
他以为是头疾发作,正要唤太医,四肢百骸又开始剧痛无比。
君镜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手,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身体。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又上了那小太监的身。
疼痛是来自于这具身体。
凭借经验,君镜判断出,疼痛来自于这具身体内被种了多年的剧毒。
他忍着剧痛,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滴,手指扣着床板,一丝声音也未发出。
许多刺客都会身带剧毒,这很正常。
幕后主使一般都会按时给他们提供解药,以达到控制的目的。
可这一次的刺客竟然宁愿自己忍受痛苦,也不愿出手杀他。
也许就是因为这小太监迟迟不出手,所以才没能拿到解药,因而受此折磨。
到底为何?
一整夜,君镜疼了一整夜。
终于在天明时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是他撑不住,是这具身体已然到了极限。
回到自己身体,君镜依稀还能感觉到来自灵魂的疼痛,缓了许久,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天不见亮,月拂泠就被拎到了昭阳殿。
她醒来觉得浑身是汗,还没来得及洗澡。
现在的天气,实在太热了。
她本来要去何续屋里睡的,怎么就睡着了呢。
正在她回忆昨晚自己怎么睡着的时候,头顶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你可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月拂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睡觉啊。”
“睡得可好?”
“挺好的,一觉睡到大天亮,都没热醒,往常半夜还会被热醒……呢。”
月拂泠声音越来越小,她怎么觉得皇上好像特别想掐死她。
君镜脸色苍白,吩咐道:“都下去,把门关上,不必留人。”
满殿宫人立刻低声应是,躬身退出,将门关上。
昭阳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天还未完全亮,门窗禁闭,屋内黑沉沉的。
月拂泠望着君镜,满眼疑惑。
黑暗中,君镜垂眼看她,眼底冰凉一片:“此处再无旁人,朕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若不说,朕也保不了你的小命。”
月拂泠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就说了你一句抠门,不至于吧。”
见君镜瞪眼,她忙道:“我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你都不给我一点赏银,我就说说也不行嘛。”
见君镜还不说话,她举手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没别的了,全坦白了,我只说了您一句坏话,真的!多一句都没有了!”
君镜眉心狂跳不止,一向冷静自持的帝王,此刻语气止不住的冲:“去把太医院首温礼找来!”
月拂泠一下弹起来,“好嘞。”
终于可以洗澡了。
等她把温太医带回来,她迫不及待的想溜,“奴才先行告退。”
君镜已恢复平静,坐在书案后看奏折,闻言抬眸,“回来。”
月拂泠扭头看他。
君镜看向温礼,“给他把脉。”
月拂泠一脸懵,“我?我没病啊,皇上。”
君镜神情冷淡,“你有没有病朕最清楚,老实坐下。”
刺客所服之毒,若不按时服用解药,便会月月发作,再不服用,发作会越来越频繁。
难不成每次都要他来承受?
月拂泠郁闷的盘腿坐在地毯上,伸出手腕递给太医。
温礼一向只给皇上看病,现在被叫来给一个小太监把脉,饶是他入太医院近三十年,知道宫中隐秘不可多看,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小太监。
月拂泠百无聊赖,都快等睡着了,才等来温太医的诊断。
“体寒,心脉衰弱,易力竭,忧思过度,脉象虚浮,短命之相。”
温礼说完,习惯性的到桌旁开药方。
“啥?”月拂泠左手搭右手,自己给自己把脉,一边把一边念叨,“心律不齐,中气下陷,脾不统血……”
温礼越听越惊诧,“你会医?”
月拂泠越把脉心越沉,随口应付了一句,“简简单单小神童吧。”
她瞅了眼温礼手上的药方,啧了一声,脱口而出,“老师你药开重点,我受得住,你这药方我得喝十年都不一定能好,再加一味白术怎么样?”
一听这话,温礼就知道眼前这人是个懂医的。
在宫里做事,不求功,只求无过,他一向不会开太激进的药方。
可这小太监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他药方的不足,并且还知道加药。
他方才就是在犹豫加不加这一味白术。
加了自然效果显著,只是人容易虚。
一个两鬓泛白的老中医,一个脸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太监,头挨在一起,面色严肃的讨论药方。
完全把君镜这个皇帝丢在了一旁。
君镜默不作声的盯着月拂泠的侧脸。
一个小太监会医,还能说得头头是道,让他的太医院院首频频点头。
“就加这两味药吧,先喝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再看看。”月拂泠习惯性的开口。
温礼愣了一下,犹豫道:“是……”
实在是这小太监神情太坦然,方才两人议论,他还能将一些复杂的中医药理说得头头是道。
此刻月拂泠这副样子,像极了温礼那早已隐居的老师傅。
让温礼不由自主的就矮了半截姿态。
他不知道,月拂泠从小跟着老中医长大,老头子逼着她继承衣钵,大学本科也逼她学的中医,寒暑假回家她会代替老头坐诊,在镇子里给人把脉开药。
有人见她年轻,经常怀疑她开的药方。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用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开药方。
有人敢怀疑她,她就用那种“你不听我的,迟早要自食恶果”的高深眼神看着别人,然后再叹气摇头。
一般人都扛不住她这一套装逼流程。
可往常都是她给别人开药,现在居然给自己开药。
还是一时半会根治不了的大毛病。
君镜见下方人泪眼汪汪的望着自己,垂眸看过去,“做什么?”
月拂泠眸中含泪,泪中冒星星,“皇上,奴才觉得您一定是个明君,绝对不是那种剥削下人的掌权者,您一定特别特别特别讲道理。”
君镜:“说人话。”
月拂泠殷切道:“您看,我这病得不轻,说不定什么时候身体就会剧痛,说不定还会晕倒,实在是干不了活,好歹主仆一场,还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奴才以后可以安心养病不干活吗?”
君镜定定了看了她一会,道:“可以。”
月拂泠高兴得跳起来,“真的?”
君镜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讥笑,“朕养得起你,不过既是不干活,也不必拿月银,有吃有住,你尽可随意。”
“啊?”月拂泠撅起嘴,“这怎么行?”
她还等着攒钱出宫躺平呢。
君镜道:“不仅如此,你要太医院给你治病,药材需得自己付钱,你可知太医院的药材有多贵重?”
月拂泠跨起个批脸,嘀咕:“万恶的资本家,医保都没有!”
突然,她抬头盯着君镜,“皇上是怎么知道我体内有病的?”
君镜眉头微挑,没有错过月拂泠眸中闪过的锐利和冰冷。
只一瞬,就听面前人嘀咕:“不会是你下的吧?”
让她倒贴钱上班,给她送福报来了是吧。
君镜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吵嚷的声音,时不时还有几声尖锐的“让小月子跟我对质!都是他害的我!”
高歌自门外进来,“皇上,司监院的小安子今晨回司监院时被巡逻的禁军抓住,看他离开的方向是后宫,怀疑他与宫女互通,他却说是同屋的小月子锁了门,不让他进屋,他才去找与自己交好的宫女秀秀借了薄毯,今晨是去还薄毯回来的路上被抓到。”
高歌看了眼月拂泠,道:“昨夜大雨,一时无证据拿他。那宫女与他说辞一致,只能找与他同屋的小月子对质,方知真相。”
月拂泠道:“昨夜下雨了?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提起这个,君镜就没好气,“还打雷了。”
“啊?那我睡眠质量还挺好。”
君镜不想再跟这人说话,对高歌说:“宫人的事让何续派人查就是,何以闹到昭阳殿来了?”
高歌:“那小太监对小月子怨恨颇深,说皇上如今对小月子宠得紧,底下人揣测圣意,定然会偏向小月子,他要请皇上亲自处置。”
“他放屁!”君镜张开嘴还未说话,就被月拂泠抢了先,“他哪只眼睛看到宠了?月银都不给发了!”
君镜道:“是你自己说病体劳累,干不得活。”
月拂泠耍赖耍得理直气壮,“我后悔了。”
君镜看了月拂泠一眼,“他既然要朕亲自处置,朕便成全他。”
高歌也看了月拂泠一眼,道:“是。”
后宫中想要得到皇上另眼相待的不止宫妃。
宫女太监,谁都想在九五之尊跟前露脸。
那小安子吵着闹着要见皇上,无非是看到小月子得了皇上的宠,自己也想搏一搏。
否则,一个小太监,如何敢惊扰上听。
可惜,外人只知皇上另眼相待,却不知只要查清楚六王爷与刺客的关系,这小月子也就活到头了。
月拂泠敏锐的接收到两个男人看死人的眼神,不满的挺起胸膛,“我只是短命,还没死!”
说完,还跟在高歌后面不满的小声说:“高统领,皇上那样看我就算了,你怎么也那种眼神啊?”
远远的,君镜已经看到禁军押着一个小太监。
听到月拂泠的话,凉凉开口:“朕倒是不知你与高歌有了什么交情。”
月拂泠道:“我们是赠蒜之交!而且我们是知己!谁都比不上的知己!”
毕竟这世上同时凑齐鬼上身和中邪的两个人,概率可是很低的。
难怪她那么容易被鬼上身,原来是因为快死了。
月拂泠垂头丧气,被小安子指着鼻子一顿乱喷也不还嘴。
“就是你!你把门锁了,不让我进去,昨晚那么大的雨,还一直打雷,你是存在想害死我!皇上,皇上!您要为奴才做主啊!”小安子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望着君镜。
君镜蓦地想起方才月拂泠眼泪汪汪的模样。
对比起来,眼前这个明显真实许多。
他身后这个,骗人都骗得那般敷衍。
月拂泠跟高歌并肩而站,面前君镜一堵墙一样立着。
三人都离得近,看起来就好像她被两人护得严实。
实际一般的太监,哪里敢离帝王那么近,又哪里敢跟禁军统领并肩。
月拂泠毫无知觉,从君镜与高歌之间的夹缝中伸出去一只脑袋。
对上小安子愤怒的眼神,又迅速把脑袋缩回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昨晚睡太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我没锁门啊。”
“就是你!”小安子怒气冲冲的瞪着月拂泠,“我只不过是玩笑般说了句你得了圣宠都不跟我打招呼了,你就心生怨恨,趁我出门将我锁在外面。我见你身体不适,还想去药房给你讨点药,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小安子抹着眼泪,看向君镜,声音委屈又脆弱,“皇上,您是明君,求您做主,小月子仗着入了您的眼,愈发的欺负人,奴才实在是忍不了了,才求皇上为奴才做主。”
小安子垂头抹泪,哭得肩头颤动。
眼底却是得意满满。
皇上最厌别人恃宠而骄。
听闻曾经有个新入宫的妃子因着皇上夸了她一句眼睛好看,她便以为自己定能得圣宠,因而恃宠而骄,谁都不放在眼里。
逼着品阶比她低的妃嫔每日跪拜,不许她们吃饭。
结果不出三日,皇上就把她废了。
现在还在冷宫里。
只要给小月子定一个恃宠而骄欺负人的罪名,皇上一定会像那位妃子一样,再不会多看他一眼。
君镜良久都没说话,偌大的空地只能听到小安子抽泣的声音。
在场的人无不表情冷漠。
只有月拂泠被他打动,满眼同情,“好可怜哦。”
君镜看她一眼,她立马清醒,看着君镜的眼睛认真点评:“演技可圈可点。”
小安子听到月拂泠的话,愤怒的抬头,“你才是演的,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你想害死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说着,又对着君镜语气软弱,“皇上,皇上您明查啊!”
昨晚月拂泠做了什么,没有人比君镜更清楚。
他侧眸扫了眼月拂泠。
看到君镜冰冷的眼神,小安子激动得险些笑出声。
却听君镜冷声开口:“宫中太监宫女私通,彻查。天黑之前,朕要看到证据。”
笑意凝结在小安子的嘴角,他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歌立刻安排人,“还不快去!”
“是。”
小安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嘶声吼:“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奴才没有,是小月子,是他把我锁在门外,他想杀了我!请皇上明查啊!您不能这么偏心!不能……”
声音渐渐消失,圣旨已下,他即便是被冤枉的,也无人会理。
帝王金口,前朝尚有朝臣可争辩几分。
但在后宫中,那便是君镜说什么是什么。
月拂泠感动得泪眼汪汪,“皇上,您真好。我宣布,您现在是我第二喜欢的知己了。”
君镜挑了挑眉。
月拂泠忙道:“高统领必须第一,他是与我最心灵契合的知己,这不能变。”
等君镜什么时候也中邪了,她才可以考虑。
高歌面无表情:“单方面的。”
君镜转身回昭阳殿,“想用太医院的药,明日上金銮殿当值。”
月拂泠盯着君镜的背影,咬牙切齿,“高统领,你知道皇上为什么穿明黄吗?”
虽然知道身旁的人是刺客,高歌还是忍不住搭话,“为何?”
月拂泠心痛道:“因为明黄显白,他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他心黑了!”
高歌:“……”
下午太阳正毒的时候,月拂泠躺在何续那张摇椅上,“师父,我去御前当值,您就没什么要叮嘱我的吗?比如不要跟皇上顶嘴之类的。”
“嗯,不要跟皇上顶嘴。”何续埋头研究纸牌,眼睛都要贴上去了。
从前先帝在时,何续只是个中等太监。
新帝登基,跟随先帝的太监宫女死的死,出宫的出宫。
何续年岁大,快七十了,又不跟谁有利益牵扯,反倒是得了个大内总管的位置坐。
如今他手底下收了不少小太监,月拂泠是其中一个。
当今皇帝是个勤奋的,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只需晨起伺候,其他时候随意点个小太监端茶倒水就是,用不着他。
所以他如今算是在皇宫养老了,权利也都下放给手底下两个管事。
月拂泠赌气道:“师父您又不是耳朵有问题,您能不能认真听我说话啊!您再这样,我就走了,不陪您聊天了。”
何续似乎是看清楚手上的纸牌是什么,又摸了一张,慢慢道:“谁又走了啊?记得替师父送礼,再把本子上的名字划掉,席就不用吃了,出宫不方便。”
月拂泠抱头崩溃了一会,道:“师父,我后面就要去皇上那了,晚上能不能睡你这,今天好热,你这凉快。”
何续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的摇着,说:“热便去洗冷水澡,睡皇上成何体统?”
月拂泠大惊,“师父啊,您的耳朵真的没问题吗?我什么时候说要睡皇上了啊?”
何续手指在嘴里沾了一下,又去摸纸牌:“皇上自然有耳朵,你不是见过了吗?”
月拂泠绝望躺平,她还是别说话了。
月拂泠默了片刻,再接再厉,“最近皇上在彻查太监宫女私通,师父你最近可别去找那老嬷嬷打牌了啊。”
何续不理她。
月拂泠也不在意,起身给何续整理被褥。
年纪大的人嗅觉退化,被窝里免不得有味道。
她隔三差五就会来给何续理一理,该换的换,该洗的洗。
整理完,她抱着脏被褥往外走,顺嘴叮嘱,“师父您晚上睡觉记得侧着睡,仰着睡您喘不过来气,我最近不能来您屋里睡了,您再找个小太监夜里守着点。”
何续盯着牌,好似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月拂泠以头撞墙,低声嘀咕:“还是让小瑞子来盯着吧。”
她合上房门,没有看到何续扭头看过来,视线透过门缝落在她脸上。
直到房门关闭何续才收回视线,又继续埋头研究他的纸牌。
月拂泠刚叮嘱完小瑞子,就接到了内官司的任命。
宫中太监大体分为两类。
一类是月拂泠先前那种扫地洗衣干杂活的,归廷仪司管。
如今她要去御前当值,就属于上主子跟前伺候的内官,归属内官司。
按照月拂泠的理解,就是她从一个组调到了另一个组。
而她的新组长,看她非常的不顺眼。
内官司的管事钱来手持拂尘,身后跟着四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
钱来眼睛几乎要飘到头顶上,打量着月拂泠。
“你就是小月子?”
钱来四十岁左右,吃得肥头大耳,胖胖的身躯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日子有多滋润。
宫中最不缺想往上爬的人,若是能得了主子的眼,那更是平步青云。要捏死月拂泠这种扫洒太监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所以许多太监都铆足了劲想去主子身边伺候。
而掌管太监命运的钱来,那更是人人奉承,从太监那收的礼都不计其数。
现下有个入宫不久的太监,竟越过了他直达天听,钱来自然是不满的。
“手段不错,竟能让皇上亲自挑了你到御前。”钱来围着月拂泠转圈,声音尖细,“咱家倒是没想到李福贵手下还有你这种人才。”
说着,他忽然抬手去拍月拂泠的屁股。
月拂泠对这人没好感,一直防备着,本能的挪步躲开。
钱来手拍了个空,露出阴笑,“行,给脸不要脸。”
他一甩拂尘,“御前伺候不比你们廷仪司干杂活,一言一行都有规矩,你一个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只怕是见到皇上腿都软了。为免御前失仪,咱家要提前给你做做规矩。”
月拂泠低眉顺眼,心里疯狂咆哮。
来了来了,要命的来了。
托她那沉迷穿越小说的怨种室友的福。
说她这种一门心思学习的人要是穿越,都活不过第一集。
月拂泠一直表示认同,现在该不会是要演到第一集结束了吧?
钱来冷哼,“看不出来,还是个稳得住的,来啊。”
“公公。”他身后四个小太监殷勤上前。
“带他去刑房,好生教教规矩。都小心着点,人家明日可是要去御前伺候,这张漂亮的脸蛋可得保护好咯,至于其他地方,哼,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公公。”
四个太监伸手去抓月拂泠,月拂泠双拳难敌四手,手臂被别到身后。
她可不能去刑房,肯定要挨打。
她可以死,但不能疼。
情急之下,她大声说:“你不能动我!”
钱来阴恻恻的笑了一声,“去主子身边伺候的内官都得学规矩,咱家有什么不能动你的?就是你去皇上面前告状,咱家也占着理!”
月拂泠:“我,我跟高统领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可是禁军统领,你不怕吗?”
“什么?”
“哼,我还给高统领送了结拜礼,他还要给我回礼的,他要是知道我被欺负,你就完了!”月拂泠深谙狗仗人势之道。
她现在也就不是女的,她要是个女的,她都能编到高歌准备跟她生三子两女了。
钱来犹豫了一瞬,抬手示意放开月拂泠。
盯着她看了许久,他道:“是个好命的。殊不知,这宫中,最不缺好命的。命好之人,大多命比纸薄,活不长久。”
月拂泠冲他龇了龇牙,“也不薄,你没徒手拆过快递而已。”
那纸厚的,能让人怀疑钢铁到底是不是纸炼成的。
钱来一脸莫名。
“赵美人到。”
听到声音,众人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款款行来,身着绯红烟纱散花裙,钗环挂了满头。
浑身上下都写着珠光宝气四个字。
钱来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给月拂泠看呆了。
好一手变脸绝活。
“美人您来了,主子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怎么亲自来了?这里住着的都是下等奴才,可别污了主子的眼。”钱来拿着拂尘虚虚的在赵美人身侧扫了扫。
赵美人垂眸把玩着护指,看都不看钱来一眼,懒懒开口:
“听说皇上对司监院一个小太监另眼相待,还亲自点了他上御前伺候,本宫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皇上见他比见本宫还勤。”
赵美人进宫半年,如今受尽宠爱,风头正盛。
虽是美人,却独占一宫。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亲口承诺过,定会升她做皇贵妃,因此谁也不敢惹她。
钱来更是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一指月拂泠,“主子请看,就是他。老奴知道主子是为了皇上着想,害怕这蠢笨的奴才不懂事惹恼圣上,因此特来提前给他教教规矩。结果他倒好,不仅不听,还说自己与高统领是结拜兄弟,就是不学规矩,老奴也是好生头疼。”
赵美人讥笑出声,“钱来,你何时变得如此愚蠢?一个扫洒奴才,如何能识得高统领?不学规矩,本宫如何放心让他去伺候皇上?本宫当真是太纵容你了!”
钱来连忙跪地磕头,“主子息怒,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本宫一向仁厚,许你戴罪立功,刑房那边本宫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而已,学不会规矩,不能上御前伺候,皇上想来也不会怪罪。”
“是,皇上对美人情根深种,自然是对美人言听计从,哪里舍得责怪。便是责怪,也是这小太监自己学不好规矩,自己死在了刑房,与美人何干呢。”
赵美人扫了眼月拂泠,看到那张比后妃还漂亮的脸,眼神顿时变得阴郁,随即哼笑,
“算你识相,皇上向来不要太监伺候,如今北地饥荒不断,他恐怕是累了,本宫自会给皇上送上最贴心的奴才。”
钱来脑袋几乎碰到了赵美人的脚尖,“是,老奴遵命。”
赵美人袅袅而来,婷婷而去。
一条人命就陨落在她三言两语之间。
月拂泠板着脸,任由钱来的手下抓着她往刑房去。
她要生气了!
有了赵美人撑腰,钱来再无顾忌,阴阳怪气的嘲讽,“咱家险些让你唬住了,什么结拜兄弟,你当高统领是那么好接近的么?谁不知高统领对皇上忠心耿耿,除了皇上,从不与旁人多说一句话。就连赵美人的面子他也是不给的,还收了你的结拜礼,你当高统领是那么好贿赂的?”
月拂泠此刻根本无心听这人逼逼叨叨。
她望着司监院外那条长长宽宽的宫道,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路,这分明是她人生的终点。
钱来身为内官司管事,一向瞧不起廷仪司干杂活的太监。
押着月拂泠在廷仪司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到月拂泠狼狈的样子,才转向刑房。
走在无人的宫道上,钱来不住的看月拂泠。
月拂泠很生气,“看你爹干什么!”
钱来脸一沉,“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原本咱家看你长得不错,想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想活,咱家就成全你!待会到了刑房,可别哭着求咱家。”
月拂泠眼珠子四处看,突然余光瞥到黑铁盔甲在前方一闪而过,激动得大吼:
“高统领!高统领救命啊!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小月子了吗?!”
高歌中邪要捅她的时候就穿的这黑铁盔甲,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钱来大惊,刚要带着月拂泠转道走。
却见前方走来一个明黄身影,吓得扑通跪地,“参……参见皇上。”
四个小太监也吓得腿软,手一松,月拂泠没站稳,摔到君镜脚边。
她仰头望着君镜,看了半天,最后视线落在君镜腰部。
君镜垂眼,“看什么?”
月拂泠抽抽鼻子,“看皇上您腿比我命还长。”
君镜:“……你现在是个短命鬼,比你命长是什么骄傲的事吗?”
月拂泠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她一时不知该心塞自己短命,还是该心塞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本着千错万错都是别人错的原则,她给了君镜一个哀怨的眼神,不再看他。
“这是怎么回事?”君镜问道。
钱来吓得脸煞白,“皇上饶命,奴才是带这小太监学学规矩,以免他在御前犯错,惊扰圣驾,请皇上恕罪。”
“学规矩能让人喊救命?”
君镜垂落,看着月拂泠的头顶,“在朕面前倒是放肆得很,现在怕了?”
月拂泠:“皇上好歹不打人,他们要打我。”
钱来大惊,“你胡说什么?皇上,皇上千万别听这死奴才胡说八道,老奴只是提他去学规矩,以防他御前失仪,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说着,恨恨的剜了眼月拂泠,“你居然恩将仇报!”
钱来仗着月拂泠不敢说出赵美人,企图蒙混过关。
谁知道月拂泠从来都是水鬼,拖一个下水算一个。
“什么学规矩!你跟那个赵美人当着我的面商量要打死我。”
月拂泠抹着泪,“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干活不给发月银也就算了,还要被侮辱,被侮辱就算了,还要挨打,挨打就算了,不,我不能挨打,呜呜呜……”
君镜:“……”
他看了眼钱来,钱来吓得湿了裆部,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知罪,求皇上开恩。”
君镜挥了挥手,“自去领罚。”
他看向月拂泠,“随朕来。”
月拂泠豁然站起,神清气爽,眼睫毛都没湿一根。
御书房。
君镜指着墙边的书架,吩咐月拂泠,“去将最上层的灰扫干净。”
月拂泠十分乖巧:“是。”
君镜与高歌走向偏殿,站在偏殿后,看着月拂泠背对着他们扫灰。
高歌继续禀告:“皇上,只查出此人在杀手组织中地位不低,可能是首领,在千福宫的杀手应当都听他指挥,但是否与六王爷有牵连,尚未可知。”
君镜看着月拂泠费劲踮脚清扫的背影,眼底氤氲着杀意,“地位不低,他迟迟不出手,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未与背后主子谈妥条件?”
高歌摇头,“不知,臣联络江湖上的朋友问了问,据说这个组织十分强大,里面的人个个好手,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不仅武功高强,脑袋也是一等一的聪明。”
君镜皱起眉,“是吗?”
高歌顺着君镜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书架倾斜,上面的书雨点般砸落,月拂泠抱头蹲在最下方,整个人被书盖住,嘴里一直发出“嗷嗷嗷嗷”的哀嚎声。
抑扬顿挫,持续到书掉完。
高歌默了片刻,“或许江湖消息为假。”
两个男人眼神复杂,看着那又聪明又厉害的刺客从一堆书里钻出来,小声嘀咕:“果然知识就是力量,这力量大到差点给我送走。”
君镜揉了揉眉心,“继续查,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所谋为何。”
“是。”
高歌走后,君镜便开始看奏折。
月拂泠跪坐在一旁研墨。
研着研着,脑袋就偏到了君镜那边,盯着奏折上面的内容,很嫌弃:“日照充足,温差大,降水量中等,属温带季风气候,适宜种植小……种什么水稻啊?”
说完立刻给了自己一嘴巴,“我这该死的专业本能。”
为了逃脱老头子的控制,她考研的时候考了农学院。
就应了老头儿骂她的那句:你不好好学中医,以后就只有回家种地!
于是她提前开始种地,少走了二十年弯路。
君镜若有所思的看过来,“不种水稻种什么?”
奏折上原本的内容是:北地之荒,在于干旱,白日极热,夜间寒凉,雨水比之江南偏少,偶有大雨,晴日居多。
北地干旱,水稻收成不好,因而闹了饥荒,于是朝廷决定修运河。
奏折后半段内容,正是讲修运河还需银两,要君镜再次拨银。
君镜一问,月拂泠反应过来,缩回去乖乖巧巧的磨墨,“奴才只是个短命的小太监,不知国事。”
君镜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凉,将奏折扔到月拂泠面前,“你可知这是谁呈上的奏折?”
不等月拂泠说话,他便道:“赵美人的父亲,赵正。”
“你可知赵美人为何那般跋扈?就是因为运河一事重大,而负责修建运河的正是她的父亲。”
君镜点到为止。
月拂泠一下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道道,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赵美人可是想她死。
这仇不报,她都对不起说她穿越活不过第一集的室友!
“你要说这,我可就不困了。”
月拂泠一巴掌拍在奏折上,刚要说话,对上君镜的眼睛,又萎了,撇撇嘴,
“少来了,听说皇上对赵美人情根深种,到时候美人一哭,皇上还得把我送给她撒气。奴才无能,也就只会研个墨。”
君镜看着洒了满桌子的墨汁,以及月拂泠一手的黑墨,和脸颊下巴上几条墨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默了片刻,道:“朕这墨条一千两一条。”
月拂泠大惊,“这么贵!”
她月银才五两啊!
君镜道:“朕对赵美人无意,只是需要赵正做事,才许她荣宠。你若能帮朕削了赵正的权,朕保证赵美人欺辱不了你。”
两人的视线对空中对撞。
月拂泠一脸严肃,“我怎么相信皇上你不会骗我?”
“你想朕如何?”
月拂泠皱起眉,伸出自己被墨汁染黑的小拇指,郑重道:“拉钩!骗人的变狗!”
君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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