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崔岘崔仲渊的现代都市小说《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由网络作家“日照前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删减版本的古代言情《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成功收获了一大批的读者们关注,故事的原创作者叫做日照前川,非常的具有实力,主角崔岘崔仲渊。简要概述:,是小少爷裴坚又在闹幺蛾子。约莫半月前,裴坚和母亲吵架,离家出走不说,还赌气不去学堂。此事被裴家老夫人,也就是裴坚的祖母知晓后,禁了小少爷半个月的足。但小少爷这次,是铁了心不打算念书,被禁足也不服软。甚至还计划着偷偷翻墙溜出府!当然,因为院墙太高,没成功。只是府里下人都听说了,坚哥儿最近一直念叨,扬言自......
《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精彩片段
伏牛巷。
青石板地面一尘不染,明明身处闹市,却又无半点喧嚣。
一条宽阔洁净的河流,从巷子后方蜿蜒流淌而过,河岸两侧杨柳依依,景色美不胜收。
南阳人称其为:白河。
而这条沿白河而建的伏牛巷,便是南阳县城最富硕的‘贵人巷’。
县城里有点名头的士绅、富户们,都住在这里。
一门双举人的裴府,毫无疑问是伏牛巷里最尊贵的人家之一。
但此刻,裴家三进大宅的主院里,却一阵‘鸡飞狗跳’。
不出意外,是小少爷裴坚又在闹幺蛾子。
约莫半月前,裴坚和母亲吵架,离家出走不说,还赌气不去学堂。
此事被裴家老夫人,也就是裴坚的祖母知晓后,禁了小少爷半个月的足。
但小少爷这次,是铁了心不打算念书,被禁足也不服软。
甚至还计划着偷偷翻墙溜出府!
当然,因为院墙太高,没成功。
只是府里下人都听说了,坚哥儿最近一直念叨,扬言自己做了人家‘大哥’。
据说小少爷外面那位‘小弟’说话好听又仗义,所以他准备叛出裴家,去投奔那小弟去。
凡是听到这话的人都很无言。
裴老夫人习惯了小孙子时不时兴妖作怪,当即简单粗暴给出解决办法:“要小弟是吧?找,去给他找!祖宗唉,只要他愿意去读书,怎么着都行!”
但大人哪里能吃透小孩儿的心思。
按照裴老夫人的理解,小弟,那便是‘跟班儿’、‘书童’的意思。
于是,十几个跟小少爷年纪相仿的男孩,被送进了裴府。
裴老夫人对小孙子说道:“挑吧,这么多小弟,你随便挑。”
裴坚看着那一排‘小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个太黑。
那个太壮。
这个瞧着很笨……嗯,笨点行,但太笨了,不会说好听话。
更不会捧着‘空气’说自己有摩喉罗。
总之,都没一点小弟该有的样子!
裴坚嫌弃的挑了一圈,表示拒绝:“不必了,我有小弟,而且这些人跟他都没得比。”
那个‘不惜叛出裴家都要去投奔’的小弟?
裴老夫人闻言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忍住不耐说道:“你那小弟,家住哪里?我让管家去打听打听,合适的话,聘来予你做书童。”
当日,管家见那小哥儿与少爷相处极好,曾派人去打听过崔岘。
但崔岘并非南阳县城人,管家没打听到。
听到祖母这话,裴坚眼睛亮起来,但很快又摇头:“他既选择认我当大哥,我岂有让他来给我做仆从的道理?”
书童,只是说的好听,但本质上其实就是仆从下人。
如今的仆从分为两种。
一种是家境贫寒,被父母卖掉,签了卖身契的奴仆。这种奴仆没有人身自由,属于主家的私产,一辈子都要为主家服务。
另一种是不签卖身契,主家聘请来干活儿,双方属于雇佣关系。
但不管哪种,终究都是下人。
小少爷裴坚自小生活优渥,性格难免骄纵,鲜少有如此为别人考虑的时候。
裴老夫人心中惊讶,不动声色道:“你先把地址说出来,我让管家去打听。再者,人家是否愿意来做书童,还是两说呢。”
裴坚一想也是,便说了。
管家马不停蹄的去打听。
打听到的消息让裴老夫人、裴坚都很是吃惊。
这小弟,还真有点来头!
因为他姓崔。
二十多年前,崔家在南阳县也算是名门,家里有位举人老爷,妥妥的清贵之家。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缘由,逐渐没落。
崔家便从南阳县城,搬回了曾经起家的村子,河西村。
裴老夫人陷入回忆,喃喃道:“算算年纪,崔家那位举人老爷,应该是你小弟的太祖父。他的太祖父可是位了不起的人,还曾经指点过你祖父学问呢。”
“哦对,还有你小弟的祖父,以前也是南阳县城有名的大才子,年纪轻轻便是秀才公,学问比你祖父都要好。可惜……唉。”
可惜,天妒英才。
崔家一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先后去世。
风光无限的崔家,便这样迅速没落了。
老管家也是无限唏嘘:“竟然是举人之家,真是没想到。那老崔氏为了供两个儿子读书,耗光了家业。听说此次院试,崔家两个儿子又没中。一家人窝在河西村,日子过得清贫艰难,饭菜常年不见荤腥,还总被人嘲讽说闲话。”
裴坚听得拳头都硬了。
谁敢嘲讽他小弟?
是了,崔岘看着瘦小孱弱,脑子又笨,家里还穷,肯定经常被人欺负。
要不能一直找‘大哥’吗?
找大哥的目的,当然是求大哥为他主持公道啊!
结果自那日两人分别,裴坚被禁足,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听下小弟的难处。
自己这个大哥,做的实在太不称职了!
裴坚心中愧疚,急切的对裴老夫人说道:“祖母,求您了,快去崔家把我小弟请过来!但是不许让他签卖身契,也不许签雇佣契书,不让他做书童,让他来做我小弟就行!以后每月,给他五两,不对,给他十两俸银!”
裴老夫人没吭声。
她是成年人,看待问题不似小孩那么简单。
既然知道崔家是清贵之家,不是田地里的泥巴农户,那就得给人家应有的尊重。
贸然登门,问人家愿不愿意让孩子出来做书童,实在太过唐突了!
而且雇佣契书还是要签的。
你连契书都不签,还每月给十两俸银,那人崔家一听,铁定以为遇上了骗子。
再者说,哪有一个月给高达十两银钱做俸禄的啊!
裴老夫人在想怎么圆润的处理这个事情。
但裴坚急了。
他担心自己小弟啊,见祖母一直不开口,以为祖母不同意此事。
于是咬牙说道:“祖母,您还磨叽什么呢!快去把我小弟请过来,大不了……大不了我答应你去族学继续念书!”
裴老夫人惊呆了。
一屋子的下人们也惊呆了。
天菩萨哟!
裴坚五岁开蒙,如今11岁,整整六年,天天厌学!
这还是小少爷人生头一次,主动说要去读书。
少爷那位‘小弟’,魅力这么大的吗?
裴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神情激动的看向管家:“愣着干什么,去,快去河西村请人啊!备一车米面粮油蛋肉,登门后务必要客气说明来意!”
“就说咱家少爷缺个玩伴,请他家小哥来府上作陪,不必签卖身契,雇佣文书……算了,也不必签了!但照常领月钱,每月给,给五百文吧,太多了容易遭人眼红,而且给太多崔家也不见得愿意要。”
裴坚本来嫌弃每月五百文太少。
但听完祖母最后一句话,他顿时改口说道:“那再拿十两银子带过去,从我的账面上支,那是我答应好给他的。”
打碎的‘摩喉罗’虽然是‘假的’。
但大哥的心意,是真真的啊!
裴老太太这次痛快的很:“准了。”
老管家喜滋滋的领命去办差事。
整个裴府上下一片喜庆。
小少爷终于肯读书了!
主家老夫人心情大好,还给仆从们都赏了喜钱。
那位‘少爷的小弟’还没进门,就已经成功获得了整个裴家上下所有人的好感。
并且期盼他赶快进府。
唯有裴坚心情悲切。
大哥难当啊!
为了小弟,他真的妥协了太多呜呜呜呜!
夜晚,卧房里。
崔仲渊还在一边心疼头发,一边摇头晃脑读死书。
隔壁大伯晕厥后醒来,也在读书。
崔岘听得心中暗急。
他想说别读了,你们马上要参加的是院试,好歹互相做几道八股,试着破一破题啊。
照你俩这‘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能高中才怪了!
更别提,你俩打得还是仅次于江浙地区的地狱级难度科举副本——
河西村所处的位置在中原,河南省、南阳府、南阳县。
自古到今,河南学子的诸多心酸,那真是多到不知从何说起。
但这些话,崔岘却根本没法开口。
八岁稚童哪里该懂这些?
穿越过来后,他小心翼翼扮演好自己的‘人设’,生怕被瞧出端倪。
就这,都偶有露馅的时候。
读完书后的崔仲渊揉着脑袋上床,迎上儿子的目光,沾沾自喜道:“岘哥儿你瞧,为父既努力,又聪慧。方才我仔细想了,既然你祖母说你祖父特地托梦,想来这次为父指定能中。”
崔岘:“……”
这就是学渣的错觉吗?
真可怕。
他不想接话,默默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被无视的崔仲渊委委屈屈看向妻子陈氏:“我怎么觉得,岘哥儿现在越发不稀罕我,连爹都不叫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穿越过来后,崔岘总体适应的还算良好。
但上辈身为孤儿,子孑然一身惯了。
‘爹’、‘娘’这种称呼,他短时间内实在羞于启口。
陈氏心大,又因为睡觉被丈夫吵的烦躁,闻言咕哝道:“许是因为你头发越来越稀疏了吧,多大点事,睡觉。”
崔岘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没忍住闷笑出声。
崔仲渊听到了。
他觑了一眼儿子,随后故意躺过去,一把将崔岘搂在怀里:“好哇,你还敢笑!你不稀罕爹,那爹来稀罕你,嘿嘿。”
崔岘试图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只能无奈作罢。
耳边很快传来崔仲渊的鼾声。
黑暗中,被‘父亲’环抱着的崔岘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常言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崔岘倒是从未料到,身为孤儿的自己竟穿越到古代,重新从稚童开始成长,还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这种感觉,也挺好。
次日。
崔岘照旧早起打五禽戏、吃难吃的早食、帮家里织麻。
大伯、父亲继续回房读书。
一家人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里长来登门了。
正忙活着织麻的林氏、陈氏瞧见来人,赶紧站起来,喊了声‘七叔’。
崔老太太觑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里长搓搓手,对着崔老太太说道:“我来找嫂子商量点事儿。”
崔老太太这才说道:“进屋坐吧,老大媳妇去烧些热水。”
陈氏招呼里长去堂屋,还不忘回头朝家里几个小的挥挥手:“璇姐儿,你带弟弟们出去玩会儿。”
崔璇乖巧应了一声。
大伯母林氏去庖厨烧热水,趁没人注意,小声喊儿子:“钰哥儿。”
等崔钰疑惑着小跑进了庖厨。
林氏把一个小纸包递过去:“你祖母跟七叔公说话呢,没工夫管别的。赶紧吃了,别让人瞧见。”
纸包里,是三小块腊肉边角。
崔钰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
迟疑片刻,他飞快抓起两块腊肉往外跑:“我拿两块,一块给阿弟,一块给阿姐,剩下一块娘吃。”
林氏闻言气急。
榆木脑袋啊,跟他爹一个德行,什么好事儿都不先想着自个儿!
恰逢这时候,陈氏在院子里喊道:“大嫂,娘让你进去呢。”
“这就来。”
林氏闻言,下意识将纸包往怀里藏。
可片刻后她又撇撇嘴走出去,悄摸着把那小块腊肉塞进陈氏嘴里:“你身子重,补补。”
陈氏一抿嘴,妈耶,是肉!
香死了!
她含在嘴里咀嚼,舍不得咽,小声咕哝着呜呜道:“大嫂你真好,咱家就属你最好了!”
林氏登时被夸到找不到北,心里美得冒泡。
可很快,妯娌二人就‘美’不起来了。
因为。
里屋传来崔老太太愤怒的质问:“老七,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待你不薄,现在你要把伯山、仲渊送去服徭役?你明知,再有半月就是院试了!”
里长叹了口气,嗫嚅道:“嫂子,我也为难啊。前些年的徭役名额,哪次分到你家了?时间一久,别家也会有怨言的。若是不打算服徭役,你尽早准备筹钱吧,一人五两。”
原来,里长是为‘徭役名额’一事而来的。
陈氏、林氏脸色大变。
·
另一边。
崔家姐弟三人一起出了家门。
河西村不算小,约莫百余户人家,房屋都很寒酸破旧。
看着周遭破落到触目惊心的村子,崔岘心里涌出无限悲凉。
他通读史书,自然清楚封建王朝的农民们,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所以,得想办法离开河西村。
纵然满身学识,待在这落后、偏僻的村子里,也绝对没有出头之日。
其实崔岘不是没想过,跟家里人提读书。
可家里供着两位读书人,早已不堪重负,他实在开不了口。
崔老太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
至于孙子这边,偶尔让两位儿子教些简易的字,权当开蒙。
其余的,根本无暇顾及。
唉,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好是能寻个机会,去南阳县城一趟,看能不能赚些银钱。
崔岘心思重重。
走在他旁边的崔钰瞧了瞧四周,紧张的伸出手:“阿姐,阿弟,你们一人一块,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
崔璇见了,吃惊的张大嘴:“腊……腊肉!祖母会打死我们……呜呜……真香!”
见阿姐提高声量,崔钰赶紧将一块腊肉塞进她嘴里。
随后,他看着那腊肉狠狠咽了咽口水,递给崔岘:“阿弟,这块是你的,快……呜呜……香!”
崔岘一看就知道,崔钰没吃肉。
他这位名义上的‘小堂兄’,打小就有君子风范啊。
因此,崔岘假意去拿那块肉,然后趁其不备,直接塞进了崔钰的嘴里。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倒不至于馋那一口腊肉。
吃到腊肉的崔钰下意识咀嚼,随后懵了片刻,急切道:“阿弟,那是给你的肉!”
崔璇也很是吃惊。
但崔岘不想为一块肉多费口舌,迈开步子往家跑:“你们吃吧,吃完咽下去再回家,我回去瞧瞧里长来咱家做什么。”
回想方才里长来崔家的表情,他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崔钰怔怔嚼着嘴里的肉,对崔璇说道:“阿姐,岘哥儿一直馋腊肉呢,但是他却舍得给我。”
崔璇疯狂点头:“是啊,肉这么香!”
崔钰笑道:“岘哥儿既让我腊肉,我也要让岘哥儿一些别的。”
崔璇闻言很是奇怪:“你要让他什么?”
崔钰摇摇头,不肯多说,拉着阿姐一起,追上岘哥儿的脚步往家赶。
前些日子。
祖母私下找到他,同他讲:“若是此次你父亲、小叔还没中榜,便送你去县城顾夫子那里开蒙读书。”
崔钰闻言下意识问:“那岘哥儿呢?”
祖母沉默不语。
家里穷,供着两个读书人已非常吃力。再咬牙供一个,都是雪上加霜,怎么可能再供两个?
这种情况,自然要先供长孙。
但崔钰思来想去,他既是长孙,又是兄长,理应谦让。
而且岘哥儿自小脑子就好使,将来必定比自己有出息。
所以,便让岘哥儿去读书开蒙吧。
见其余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谴责表情。
庄瑾赶忙解释:“你们想什么呢,我肯定不会抢夺岘弟的著作!我意思是,署名的时候,在书里标注,崔岘讲述构思,我们四人代笔著写!”
“再然后,我让家里的书肆大批量印刷,把《虹猫蓝兔七侠传》铺满整个南阳县的书铺!”
“你们仨负责把这本书,送给南阳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帮忙宣传造势!”
“当然,赚的稿酬我们一文不能要,全归岘弟。”
“等这话本出版了,咱们四个也算有点才名,到时候也不至于在崔岘小弟面前丢脸。”
不愧是南阳首富的儿子,在经商一道,庄瑾可谓是思路通透至极。
其余三人闻言眼睛亮起来。
裴坚闻言当即第一个表示同意:“我觉得可行!”
四人商议过后,都兴奋同意。
而后裴坚把崔岘喊进来,告知他们商议的结果。
崔岘见四位少爷摩拳擦掌的激动模样,笑道:“我听几位兄长的。”
一个简单的‘署名权’,让少爷们有了非常真实的参与感,鼓足劲准备著书。
趁着情绪正激动。
裴坚四人当场研墨,打算笔走龙蛇,写出一篇惊世话本!
崔岘在旁边做崇拜期待状。
然而片刻后。
裴坚手持毛笔,迟迟不肯落下。
高奇写了几行字,随后脸色微红,赶紧把那张纸皱成一团,塞进衣袖。
李鹤聿支支吾吾,表情尴尬。
庄瑾咬着笔杆,苦苦沉思。
崔岘佯装疑惑:“敢问四位大才子,为何还不开始呢?”
……他们倒是想开始啊!
可一个个平时废柴惯了,荒废学业,不仅字迹歪歪扭扭丑陋,而且毫无文采可言。
大火烧山,火光漫天该如何形容?
魔教大兵压境,又是何等恢宏?
火舞旋风、长虹贯日、紫气东来、冰天雪地、奔雷滚滚……这些令人目眩神迷的招式,要如何描绘出画面感?
难!
太难了啊!
吃了没文化的亏,万般思绪到落笔那一刻,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生平头一次,四个纨绔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认真用功学习呢?
面对崔岘的疑惑不解。
裴坚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一夜没睡,太累了,状态不是很好。”
其余三位少爷赶紧附和:“是极是极,而且白日咱们还得去学堂读书,放学后再写。”
至于为什么要主动去学堂?
当然是为了向夫子请教如何描述话本剧情,然后著书啊!
崔岘也不拆穿,笑着点头道:“好!”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出书赚钱计划,会非常顺利。
他将获得四个大家族的友谊和帮扶!
四位少爷约好待会儿去学堂,各自神情激动归家。
一盏茶时间后。
裴家、高家、庄家、李家的长辈们,纷纷震惊到瞠目。
刚睡醒,尚且还在迷蒙的裴老夫人看向小孙子,不确定道:“……你,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你父亲、祖父何时归家?你想要向他俩请教学问?你今日还要先去学堂,向吴夫子请教?”
裴坚神情郑重:“当然!我没跟您开玩笑,祖母您赶快写信,让我父亲、或者祖父,不管是谁,赶快回来一个,我打算请教他们如何著书!”
裴老夫人惊呆了。
随后她晕乎乎反应过来——岘哥儿,他真的让裴坚七天内爱上学习了!
高家。
千户大人懵逼的看向自己的纨绔儿子,掏了掏耳朵:“你,要著书?”
高奇激动大声嚷嚷:“对啊,著书!爹,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用功读书呢!我将来,可是要做南阳四大才子的!”
来裴家之前那个晚上。
崔仲渊曾担心过,说岘哥儿睡相不好,也不知裴家的床铺够不够宽。
但其实他完全多虑了。
相比于崔家逼仄、憋闷的土坯卧房,裴家的厢房宽敞、雅致。
油灯清亮,被褥柔软。
还有婢女贴心为崔岘点燃了助眠的熏香。
一夜好梦。
卯时,晨光破晓。
裴府的家丁、婢女们早早起床,开始忙碌。
小少爷自然还在酣睡。
崔岘早早起床,简单洗漱后,在院子里锻炼体魄。
重活一世,他深知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
因此保持了在崔家时候的每日晨练习惯。
等崔岘锻炼完毕,用过早食,天光已然大亮,婢女这才去唤少爷起床。
不出意外,裴坚说自己‘病了’。
裴老夫人气急败坏赶来,人刚进裴坚的小院,就要忍不住开骂。
说好的小弟接过来就去学堂读书呢,出尔反尔,草包啊草包!
结果还没等裴老夫人张嘴。
小院里,已清楚缘由的崔岘,对老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裴老夫人咽下骂人的话,神情希冀的看向崔岘。
难道这孩子有办法?
在裴老夫人,和一帮仆从们的注视下。
崔岘敲了敲少爷的房门,声音中透着忧虑:“大哥,听说你生病啦?”
卧房里。
裴坚有些心虚的回道:“是……是啊。”
崔岘的话隔着房门传进来:“严不严重啊,可要请大夫?以前我在县城里,见过秀才公身后的书童,背着书箱,替秀才老爷撑伞,可威风神气啦。”
“今天是我来裴府做书童的第一天,书箱、还有伞我都提前给大哥准备好了。”
“……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就盼望着今日陪大哥一起去学堂呢。”
听到这话,昨夜为崔岘点熏香的婢女神情古怪。
一晚上没睡?
若非她亲眼见崔岘小哥睡的香甜,怕是真要被诓骗到。
但裴坚信了。
虽然无法理解,给人提书箱、撑伞有什么威风神气可言。
但听着小弟话音里的期待,他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半晌后一咬牙,起床!
罢了,自己虽然不优秀,但好歹是个大哥啊。
片刻后。
嘎吱——
卧房门被推开,在裴老夫人、以及全院家仆们瞠目的注视下。
就见裴坚穿戴整齐走出来,说道:“只是晨起醒来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你准备的书箱和伞呢,快拿出来,我们去学堂。”
这……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崔岘欢呼一声,慌忙去准备:“好的大哥!”
裴坚嘴角又忍不住开始笑。
生平头一次,他是带着好心情去学堂的,而不是每日‘上学如上坟’。
等崔岘提起小书箱,撑着油纸伞,和裴坚一起有说有笑出门后。
呆滞许久的裴老夫人才反应过来。
她颤抖着用手绢压了压眼角的泪意,说道:“快,去给老爷、大爷写信,就说咱家坚哥儿终于肯读书了!岘哥儿这孩子,实在是咱们裴府的贵人呐!”
老夫人口中的‘老爷’、‘大爷’,分别是裴坚的祖父、父亲。
这对父子,都是举人。
裴家老爷在开封府布政史大人麾下做幕僚。
而裴家大爷,则是在开封府的府学里读书。
再往上数三代,裴家祖辈还出过一位户部侍郎,官至正三品,妥妥的绯袍高官。
七八代人共同努力,铸就了一个家境殷实、清名在外的裴家。
是以,裴家开办了自己的族学。
裴氏族学的位置,便在伏牛巷最深处,背靠白河修建,被一片青翠的竹林环抱其中。
竹林外,白河畔,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柳树。
景色清雅,闹中取静。
伏牛巷的宅子为何全南阳最贵?
答曰:学区房!
凡是裴氏一族的男丁,到了年纪,都可以免费来族学开蒙。
除此之外,城中富户乡绅,也可以花费高价,把孩子送去裴氏族学读书。
而能把自家孩子送进裴氏族学,那可是足以让家长炫耀三五年的大喜事!
但现在,裴氏学堂外。
裴坚却神情诡异,踌躇着不肯进去。
他身后,崔岘故作疑惑:“大哥?”
裴坚轻咳一声,回头看向崔岘,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
但他‘觉得自己还在生病、不宜上学’的话,尚未说完。
一个模样在四十岁左右,身穿儒士长衫的古板中年男子,刚好从学堂里走出来。
瞧见裴坚,那古板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怪哉,这不是我们裴大才子嘛,真是稀客哟。”
换做往常,裴坚肯定撸起袖子,和这古板男子好好吵上一架。
但今日……
小弟就在身后,他深吸一口气,忍了!
偏偏崔岘不明所以,傻乎乎的‘哇’了一声:“大哥,他夸你是大才子唉!你果然是学堂最优秀的神童。”
这话声音不小。
不仅那古板男子听到了,一部分准备进学堂的学子们,也都听到了。
众人闻声望去,随后神情古怪。
大才子,学堂最优秀的学子,谁?裴坚吗?
简直荒谬!
“噗嗤。”
“哈哈哈哈。”
学子们互相对视,碍于裴家门楣,不敢明着挑衅,悄悄捧腹嘲笑。
就连那古板男子都在错愕后,跟看傻子似的看向崔岘、裴坚二人,摇着头憋笑离开。
裴坚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这就是他突然反应过来,不敢进学堂的原因——
他仗着自己是裴府的少爷,让府里家丁配合,在崔岘面前给自己立了一个‘天才优秀大哥’的人设。
但一到学堂,瞬间就暴露了啊!
他,裴坚,纨绔子弟。
先后被七位夫子怒骂‘朽木不可雕也’的顶级学渣,学堂里人人嘲笑的差等生。
以前不管怎么被奚落,裴坚都觉得无所谓。
可今日当着小弟的面,他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羞愤,什么叫做难为情。
有那么一瞬间,裴坚甚至快要哭了。
小弟会不会发现他这个所谓的优秀大哥,其实是个废物?
然后跟其余人一样,鄙夷他,嘲笑他,不肯再做他的小弟了?
因为心中忐忑难安,裴坚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崔岘的表情。
这时候,他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攥住,小幅度扯了扯。
接着。
崔岘压低声音忐忑道:“大哥,我从乡下来的,说话咋咋呼呼,也没见识。他们好像在嘲笑我?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啊?对不起,你进学堂吧,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裴坚怔怔的听着,只觉得鼻头一酸,整个人都有些哽咽。
笨死了!
他们哪里是嘲笑你,他们是在嘲笑少爷我啊。
明明‘优秀大哥’的谎言没有被拆穿,可是裴坚没来由的就是很难过。
崔岘家境不好,在村里就时常被指指点点,肯定特别特别缺乏自信。
要是自己以前好好用功读书,真的是个天才就好了。
这样就能非常有底气的做一个好大哥,也不至于连累小弟忐忑,误会被人家嘲笑。
心中万千思绪闪过。
本想一气之下不去学堂的裴坚,反手拉住小弟的衣袖,提高声音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可是我小弟,是全天下除了我之外,第二优秀的人,哪里会给我丢人?谁又敢嘲笑你?”
“他们……他们这是热情欢迎咱俩呢,没办法,谁让少爷我天才神童的名头太过响亮了!”
“走,咱们进去!”
裴坚拉着小弟,不顾周围怪异的目光,大步朝学堂里走去。
他步伐坚定,以至于没注意到,崔岘嘴角隐约浮现的笑意。
正当崔岘思索着,该如何出人头地的时候。
“吃饭了!”
大伯母林氏在庖厨里喊道。
于是,一家人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堂屋陈旧的餐桌前坐下,眼巴巴等候着。
饭菜很简单。
粗粮菜窝头,清汤寡水的面汤。
一大盆没甚油水的炒荠菜,和一大盆凉拌马兰头。
而在这些菜的最中间,放着一大块熏腊肉。
肉质肥美,色泽浓郁,看起来和周围寒酸的菜色格格不入。
崔岘知道,这块肉,是家里的‘老演员’。
果然。
祖母老崔氏扫了一眼那块腊肉,眼睛里浮现出追忆:“你们祖父、曾祖父还活着的时候,家里顿顿鸡鸭鱼肉,好不风光奢侈。”
大伯崔伯山闻言立刻接话:“娘说的对,儿子和弟弟一定努力金榜题名,让娘以后日日都能好吃好喝、穿金戴银。”
大伯母林氏说道:“有娘操持家里,咱们细水长流,日子过得舒坦。就算不吃这块腊肉,也是村子里人人都羡慕的呢。”
崔岘爹说道:“儿子小时候跟着我祖父、我爹吃多了肉,现在只想吃点清淡的。”
崔岘娘说道:“儿媳如今孕吐的厉害,瞧见这肉就难受。”
崔璇咽了咽口水,说道:“我……我一点都不馋!”
最后。
由崔家三代长孙,小崔钰板着脸做收尾总结:“这块腊肉,是祖母对我们的期盼与鞭策。请祖母把腊肉收起来,留着以后日日鞭策孙儿上进,以复昔日家族门楣荣光。”
崔岘面无表情:“……”
但凡你们把嘴角的哈喇子擦一擦,我都能信了你们说的鬼话。
呵,一大家子装货!
“好,不愧是我崔氏儿女!有志气!”
听完一家人的话,崔老太太非常欣慰,吩咐林氏:“老大媳妇,把腊肉收起来吧。”
“哎!”
林氏应声,把腊肉熟练端回庖厨。
一大家子这才迫不及待开始吃早食。
崔岘吃的很痛苦。
菜窝头难以下咽,有些卡嗓子。
面汤跟水似的。
炒荠菜热了好几遍,味道很怪。
倒是那凉拌马兰头,清清脆脆的还算爽口。
但身处封建古代农家,能有口饭果腹已是幸事,哪有资格挑剔?
既来之,则安之吧。
饭后。
崔老太太擦了擦嘴,说道:“从明日起往后半月,家里每日晡食加三枚鸡蛋,老大老二各食一枚,余下一枚全家共食。”
晡食便是晚饭的意思。
崔家日子清贫,平时不见荤腥,连鸡蛋也很少吃。
家里鸡下的蛋,都拿去换钱了。
可听闻崔老太太这番‘改善伙食’的话,一家人非但没高兴,气氛反而紧绷起来。
崔岘心中了然。
再过半月,就是大梁王朝三年两次的院试。
大伯、父亲是童生,已经考过县试、府试,下一步便是参加院试考秀才。
那加食的鸡蛋,是崔老太太给即将参加科考的两个儿子滋补身体的。
但——
掐指一算,这已经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即将要参加的第七次院试了。
前面六次院试皆落榜,九年光阴如流水般蹉跎而过。
崔家也曾富贵过,为何仅小二十年光景,便家道中落,清贫至此?
还不是因为要同时供养着两个读书人呐!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可考了这么多年,浪费了这么多钱财,却始终考不中。
到现在家里日子越过越差,真的还要继续考下去吗?
两位儿媳妇脸带愁容。
崔仲渊眼神黯淡。
然而面对日日将‘桂榜高中、光复门楣’挂在嘴边的崔老太太,谁都不敢开口提‘不考了’。
大伯崔伯山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多谢娘体恤,这次院试,儿子一定中榜,给娘长脸!”
他都忘记这是自己第几次说类似的话了。
从十年前的踌躇满志,到如今心灰意懒,其中种种,实在心酸。
崔老太太仿佛半点没察觉到一家人的表情。
她满面笑容殷切:“莫要有压力,好好温书,好好考。前几日你爹给我托梦,说你们兄弟二人,今年必定会中,娘对你俩有信心。”
她口中说着‘莫要有压力’。
可被这样殷切到近乎偏执的目光注视着,崔家老大老二只觉得喘不过来气般窒息。
最后,还是大伯母开口说了句‘相公、小叔该去温书了’。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回房读书。
而老崔氏,林氏,陈氏三个女人,则是去院子里织麻。
崔岘、崔钰、崔璇三个小的,负责帮忙做点收拢麻线的轻活儿。
农闲的时候,村里人都会囤些苎麻织成布,或用于自家裁衣裳,或拿去布庄换些银钱。
但苎麻布十分粗糙,属于市面上最便宜的布料。
卖不了几个钱。
对于如今贫困潦倒的崔家来说,可谓杯水车薪。
崔岘不甘囿于贫穷。
但他这具身体才八岁,短时间内很难迅速翻身。
在古代想要脱贫致富、提高社会地位,最有效的办法,肯定是科举走仕途。
但……
想起即将再次参加科考的父亲和大伯,崔岘满心绝望。
至于原因么——
白天过去,夜晚来临。
大伯母林氏结束织麻,做了一顿和早上相同难吃的饭。
一家人匆匆吃完。
崔老太太年纪大了,早早回房歇息。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的屋子里,先后点燃起油灯。
林氏、陈氏妯娌俩各自回屋,奉婆婆的命令,监督自己相公读书。
林氏在崔伯山旁边手持锥子。
陈氏则是把崔仲渊的头发绑在房梁垂下的麻绳上。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曰……”
挑灯夜读的崔仲渊越读越困,哈欠连天,不自觉想要往案上趴。
突然,房梁垂落的绳子猛然收紧,头发狠狠往上扯。
疼的他困意全消,哭嚷道:“曰……哎呦我的娘!疼死我啦!曰……不曰了!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要掉光了啊!”
另一间卧房里。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惟……我白日里明明已熟记于心,怎么一到晚上就忘了!”
大伯崔伯山崩溃道:“究竟惟什么,娘子,扎我!快扎我!”
林氏哆嗦着一锥子扎到他大腿上。
大伯疼的脸色扭曲,却兴奋道:“我想起来了,是惟丙午朏!”
林氏颤声道:“惟……不对,扎,扎出血啦。”
大伯闻言低头去看,接着白眼一翻,晕了!
随后是大伯母、崔钰、崔璇的惊呼。
崔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脸绝望。
脑海中响起的,是上辈子一首非常洗脑的魔性音乐: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大伯、父亲怕是没指望了。
这科举兴家的重担,还是得他自己来背负啊。
主卧房。
听着里屋两个儿子有气无力的读书声,崔老太太躺在床上,浑浊苍老的眼睛里满是哀伤。
二十年了。
相公临死前狰狞嘶哑的声音,仍旧不眠不休在她耳边回荡:
“哪怕倾尽家财,也要让伯山、仲渊读出个名堂,否则我死不瞑目!”
老天爷啊,求您开开眼。
让我们老崔家祖坟冒股青烟,出个文曲星吧!
崔岘准备离家、赶往裴府的前一天晚上,他的新衣裳做好了。
整整三套。
用的是裴府送来的青烟绢,质地轻薄坚韧,颜色也十分鲜亮大气。
大伯母去县城取了衣服回来,急切道:“快,岘哥儿,赶紧穿上看合不合身。”
那可是绢布呢!
崔岘接了衣服,回卧房去换。
等再出来的时候,那扮相,看的全家人都眼睛发亮。
太俊俏了!
岘哥儿本就好模样,皮肤白,身量也长。
如今一身烟青色绢布长衫,衬的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格外俊俏惹眼。
崔璇眼冒小星星:“阿弟真俊。”
崔岘难得有些赧然:“这,会不会太过鲜艳了些。”
大伯母林氏殷勤替他整理好衣衫,笑道:“哪里鲜艳啦,岘哥儿你这年纪,正合适呢。”
崔岘闻言抬起头,看向林氏,认真道:“这几日,辛苦大伯母为我忙前忙后操劳。”
林氏心中一暖,慌忙摆手:“自家人不说客套话。”
崔岘就笑:“既然如此,那大伯、大伯母以后也莫要再跟我客套咯。”
一句话,把家里大人都给说笑了。
陈氏扶着肚子,看向林氏:“岘哥儿说的是,大嫂,咱一家人,理应互相扶持。”
大伯、大伯母互相对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对,咱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林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话。
片刻后她又看向自家男人,嗫嚅道:“说是这么说,但岘哥儿马上要离家了,我们做长辈的,总该尽点心意……是吧,他大伯。”
崔伯山赶紧点头,随后回房里取出一个包裹,憨笑道:“给岘哥儿的。”
里面是两套夏日薄衫、一罐蜜饯儿、一包桂花糕、一包瓜子儿。
还有两双林氏最近连夜做的布鞋。
这一看就没少花钱,而且费了很大心思。
崔仲渊赶紧说道:“不行不行,不能收,大哥你这是作甚。”
但崔岘已经快他爹一步,接过那包裹,开心道:“谢谢大伯、大伯母。”
再然后。
崔岘把那罐蜜饯儿打开,抓了一把递给崔璇:“阿姐,吃。”
崔仲渊无奈扶额。
而崔璇则是惊喜的瞪大眼,征询般看向爹娘,见他们笑着没反对,这才欢呼一声:“谢谢阿弟!”
“大馋丫头!”
林氏佯装生气白了一眼自家闺女,随后朝里屋努努嘴:“去分给你祖母尝尝。”
自从钰哥儿离家后,崔老太太一直待在卧房里,不怎么出门。
‘卖掉’一个孙子,供另一个孙子开蒙读书,老太太自己心里肯定也难受啊。
崔璇听话的去了祖母的卧房:“祖母吃蜜饯儿,可甜啦,岘哥儿给的。”
换做往常,崔老太太肯定是不吃的。
但今日她笑着吃了一个,抵在嘴里细细咂摸味儿。
真甜呐。
外面堂屋里,老大、老二,和他们的媳妇,正在各自说笑,气氛很轻松。
老太太听着隐约传来的笑声,神情恍惚。
家里多久没有这么温馨过了?
好像从老大、老二落榜开始,这么多年,就一直沉闷着、紧绷着。
裴家送来的一车厚礼,外加十两银子,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
而小孙子岘哥儿通透,润物细无声的,又缓和了家里的尴尬。
崔老太太含着嘴里的蜜饯儿,回想起那日岘哥儿跪在自己面前,说的那番掷地有声的话,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笃定——
岘哥儿这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
另一边。
被祖母认定为‘有大出息’的崔岘,正在被亲爹念叨,不应该收大伯那个包裹。
卧房里,油灯昏黄。
见崔仲渊一直絮絮叨叨,陈氏颇有些不耐:“兄嫂心有愧疚,岘哥儿收了,他们反倒舒坦。”
崔仲渊噎了噎,不再吭声。
片刻后他又开始忍不住絮叨:“东西都收拾齐了吧,大嫂给的鞋子放进去没有?哦对,每套衣衫里记得再缝个内兜放钱……岘哥儿打小睡相就不好,夜里总爱翻身,也不知裴府的床铺够不够宽敞……”
他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就有点哽咽。
方才还嫌弃相公话多的陈氏,这会儿也听得红了眼。
崔岘叹了口气。
他拉起陈氏、崔仲渊的手,一家三口窝在床上。
旁边是收拾好的两个行囊。
“好啦好啦,怎么回事,你们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出门赚钱。爹,你以后呢,就安心在家读书,莫要偷懒荒废学问。”
“娘,你现在就是要吃好睡好,养好身体,把弟弟或者妹妹平安生下来。”
崔岘替爹娘擦拭干净眼泪,佯装惆怅:“总之呢,男人在外面赚钱很累的。你俩懂事一点,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可别让我在外面劳累,还得操心家里。”
“听话听话,别哭了啊,以后我每月都会回来看望你们,给你们买零嘴儿。”
陈氏闻言噗嗤笑出声,一把甩开儿子的手:“嘴贫的很。”
崔仲渊也跟着笑,只是笑容中又带着点怅然——
这番话,好似理应他做爹的来说呢。
见爹娘情绪好转。
崔岘继续道:“爹,娘,儿子任性,没跟你们提前商量,就自己决定要去裴府,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儿子。”
“但请你们放心,儿子去了以后,一定好好努力,混出个人样来。等将来,带咱家搬出河西村,买大宅院,赚好多钱,再好好读书科考,给娘请封诰命。”
跳跃的油灯下。
即将离家、尚且年幼的儿子眼神清亮,向爹娘诉衷肠。
陈氏一把将崔岘抱在怀里,泪声道:“岘哥儿这么好,我跟你爹怎么会怪你呢。娘知你有大志向,能混出个人样来,自然是好的。”
“但赚大钱,买大宅子,请封诰命,听起来就好累的。岘哥儿小小年纪,莫要心里拧巴,平白让自己劳心负重。”
“你先照顾好自个儿,其余的,都不如你重要。”
崔仲渊跟着点头:“是极是极,你娘说的在理。若是去了裴家,受了委屈,你就立刻回来。咱们一家人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这下,换成崔岘听红了眼。
从今以后,他也是有爹娘疼的孩子了呢。
真好啊。
次日一大早。
裴府的马车再次来到崔家门外,老管家竟是亲自来接人了。
全家人都出来给崔岘送行。
陈氏昨夜还嫌相公絮叨,这会儿牵着儿子的手,一遍又一遍交代嘱托。
崔老太太倚在门框旁,苍老的眼睛中满是怜惜愧疚。
他们身后,是破败寒酸、一贫如洗的家。
“爹、娘,阿姐、大伯、大伯母、祖母。”
崔岘的目光,在一家人脸上缓缓扫过,笑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穿越过来一月有余,他早已接纳了这个家,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如今临别在即,难免心生不舍。
崔老太太看着已然初长成的小孙儿,欣慰颤声道:“好,好啊,去吧。岘哥儿,照顾好自己。”
崔岘走过去,抱了抱瘦弱苍老的祖母。
随后他转身背对家人们挥手告别,登上了裴府的马车。
老管家再三保证,一定将崔岘小哥照顾周到,这才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崔家人站在家门口,目光追随着那辆马车,目送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到踪迹。
这一年,是大梁王朝嘉和十六年。
刚满八岁的崔岘,自河西村离家,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迎接他的,是一个注定璀璨夺目,前程似锦的大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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