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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

秦鸢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容嬷嬷出手,自然顺利。梧桐苑上下几十号人集合在院子里,挨个报上姓名,做哪些事,由谁管辖,月钱是谁发。翠茗和红叶两人一个笔录,一个拿着花名册子和真人对照。秦鸢则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记下了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性情和神色,判断是否得用。容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有她站在秦鸢身后,谁都不敢造次。管家和顾六夫人也被请了来。得知秦鸢要接手梧桐苑,顾六夫人面上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顾靖晖这两天都在往风轩阁跑,众人皆知,秦鸢没吵没闹不说,转头还得了老夫人的支撑。顾六夫人有些拿不准了。这位新嫂嫂,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性子软糯,央了老夫人帮忙。顾六夫人笑着递了本册子给秦鸢,道:“这是三嫂院子里的份例册子,院子里有多少人的配置,已经占了那些,有多少份...

主角:秦鸢顾靖晖   更新:2025-04-28 2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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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由网络作家“秦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容嬷嬷出手,自然顺利。梧桐苑上下几十号人集合在院子里,挨个报上姓名,做哪些事,由谁管辖,月钱是谁发。翠茗和红叶两人一个笔录,一个拿着花名册子和真人对照。秦鸢则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记下了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性情和神色,判断是否得用。容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有她站在秦鸢身后,谁都不敢造次。管家和顾六夫人也被请了来。得知秦鸢要接手梧桐苑,顾六夫人面上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顾靖晖这两天都在往风轩阁跑,众人皆知,秦鸢没吵没闹不说,转头还得了老夫人的支撑。顾六夫人有些拿不准了。这位新嫂嫂,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性子软糯,央了老夫人帮忙。顾六夫人笑着递了本册子给秦鸢,道:“这是三嫂院子里的份例册子,院子里有多少人的配置,已经占了那些,有多少份...

《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精彩片段


容嬷嬷出手,自然顺利。

梧桐苑上下几十号人集合在院子里,挨个报上姓名,做哪些事,由谁管辖,月钱是谁发。

翠茗和红叶两人一个笔录,一个拿着花名册子和真人对照。

秦鸢则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记下了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性情和神色,判断是否得用。

容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有她站在秦鸢身后,谁都不敢造次。

管家和顾六夫人也被请了来。

得知秦鸢要接手梧桐苑,顾六夫人面上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

顾靖晖这两天都在往风轩阁跑,众人皆知,秦鸢没吵没闹不说,转头还得了老夫人的支撑。

顾六夫人有些拿不准了。

这位新嫂嫂,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性子软糯,央了老夫人帮忙。

顾六夫人笑着递了本册子给秦鸢,道:“这是三嫂院子里的份例册子,院子里有多少人的配置,已经占了那些,有多少份例,都有记录,若是三嫂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便是。院子里的人、财、物都是按照府上的惯例配的,三嫂有什么要添加的,提前告诉我,在账房那里建了名册就行。”

容嬷嬷瞄了眼册子,问:“六夫人,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谁指过来的?”

“大都是我和张管家一起安排的,侯爷也过了目。”

容嬷嬷没作声。

侯爷压根不管内宅,过不过目的有什么区别。

但管家的如今是六夫人,六夫人操持侯爷的婚事,安排梧桐苑也是顺理成章。

秦鸢道:“劳烦弟妹了,这册子我留着慢慢看,听说侯府里用的都是家生子,几代都在侯府里伺候,我想了解梧桐苑里的人都有那些亲朋,在何处任职,这个该问谁呢?”

这是要关系谱了,院里的人若是按此盘查一遍,很快就知道谁是可用的,谁是外人安排来的。

顾六夫人呆了一呆,方道:“这个兴许要问管家了。”

秦鸢就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道:“有些老奴只怕也记不太清了。”

容嬷嬷笑了一声:“无妨,还有我呢。”

张管家点头:“对对,容嬷嬷一直帮着老夫人管家,这府里上上下下,她都熟着呢。”

秦鸢大喜,拉着容嬷嬷的手,软声道:“难怪娘让容嬷嬷来帮我,有嬷嬷在,我还有什么怕的。”

容嬷嬷面露得色。

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夫人折杀老奴了,老奴会的也不多,只是在这府里呆的久,便知道的多了。”

顾六夫人快要笑不出来了。

新嫂嫂不得侯爷的喜爱,却好像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能在府中立足。

顾六夫人声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坐了一坐就走了。

出了梧桐苑,她就对身边的丫鬟道:“想不到新嫂嫂年纪轻轻,还挺厉害,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把容嬷嬷都给了她帮忙。”

丫鬟深知主子的心事,道:“侯爷这两天都去风轩阁守着那两个孩子,这样下去,他们二人迟早要离心。奴婢冷眼瞧着,赵娘子恨不得黏住侯爷,出了孝期就进门呢。”

顾六夫人不屑地撇嘴,道:“也就侯爷是个傻的,瞧不出赵娘子的那点子心思。他们这样也好,侯夫人除非是个乌龟才能忍得住,我就不信她不闹,今天不就去了老夫人那里搬救兵。”

丫鬟笑道:“侯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顾六夫人用团扇遮面,轻笑道:“可不是吗。”

秦鸢在容嬷嬷的指点下,很快就摸透了侯府的情况,不过她不打算显露太多,只按照容嬷嬷的提点,将梧桐苑整治了一番。

尤其是看门的婆子和门廊下守着的丫鬟小厮,被点出来重点处置。

不当用的被退回到管家那里,重新要了人来伺候。

被退回的人闹了个没脸。

留下来的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有赏有罚,侯夫人的威风就立起来了。

秦鸢留容嬷嬷说话,让人去厨房要了席面,想请容嬷嬷一起用膳,但容嬷嬷坚持不答应,秦鸢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没再强留,让翠茗拿出自个配的檀香龙脑丸装在荷包里,送给容嬷嬷。

“容嬷嬷,这是我在娘家的时候,没事学着玩的,能安神静心,念佛的时候点上也很合适。”

秦鸢知道,容嬷嬷是顾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老人,勋贵家中有个规矩,长辈房里出来的猫猫狗狗,小辈们都得敬着,对容嬷嬷这样的,更是怎么敬着都不为过。

容嬷嬷见多识广,平常的恩惠可瞧不上眼,她就干脆送上自个配的香丸。

不值钱,胜在别出心裁。

果然,容嬷嬷高兴地接过来,道:“夫人还有这个雅好,老奴回去也让老夫人瞧瞧。”

年纪大了,容易心烦气躁,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而且顾老夫人在内室安放了佛龛,每天都要去做一会儿功课,念念经书。

秦鸢柔声道:“嬷嬷喜欢就好,若是老夫人也喜欢,那就更好了,我正愁没法子献孝心,香丸、香片、香露这些,在家的时候我就爱倒腾。”

容嬷嬷更高兴了,回去对顾老夫人说:“侯夫人虽然年纪小,但性情沉稳,不急不躁,谈吐合宜,在中馈上很有悟性,老奴问过她身边的丫鬟,侯夫人在娘家并没有学过这些,侯爷可有福气。”

顾老夫人也很高兴,又让秋菊去梧桐苑,让秦鸢和侯爷看看回门礼的单子,可有要添的。

顾靖晖刚一踏入梧桐苑,就觉得和往日不同。

看门的婆子、守门廊的丫鬟和小厮都换了新面孔,举止小心谨慎,院子里的下人来去匆匆,不再交头接耳,行为懒散。

他想起自个答应秦鸢,要陪着她交接梧桐苑的事宜,脚步一顿,问顾十六:“去打听打听,夫人下午做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顾十六就告诉他:“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派容嬷嬷帮着夫人整治了梧桐苑,如今六夫人和管家已经将梧桐苑的造册都交给了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换了一些……”

顾靖晖眉毛紧皱,隽秀的面庞上布满乌云。


秦鸢眉睫轻颤,震惊地看向顾老夫人。

前世秦婉和顾侯爷闹的太厉害,还不到半年,就成了一对怨偶。

赵娘子出孝之后,顾侯爷就纳了赵娘子做妾室,据说顾老夫人最终点头答应的原因是赵娘子能生养,说不定能再生一对龙凤胎。

这几日,她不争不闹,避开了赵娘子等人的撩拨,反而让老夫人改变至此,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秦鸢轻声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很是情真意切。

顾老夫人笑着道:“你这孩子,早些回去看看晖哥儿吧,你们两好,比什么都让娘高兴。”

儿媳妇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护着儿子,老夫人心中欣慰,自觉这门亲事结对了。

秦鸢走后,容嬷嬷道:“老夫人之前还说要过段日子再让侯夫人学着管家,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顾老夫人叹气道:“之前是我小瞧了她的脾气和秉性。风轩阁这两日总是借故请侯爷过去,她没吵没闹的,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担心她性子软,承不住事。”

“可你看看她今天说的那些话,又胆大,又有见识,还护着那个混账东西。可见心里是个有成算的,只是刚嫁入侯府,不好发作罢了。”

“我就顺了她的意,宝珠年纪小不懂事,老六媳妇管家那么多年,哪有不懂的,不过是心里没有侯爷罢了。侯爷在外吃苦,他们过着安生日子,可谁把他这个混账玩意放在心上了。有鸢儿知疼知暖的护着,他也能过过几天好日子。”

容嬷嬷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夫人是清流家的女儿,自幼读书,就那句从内里烂掉的话就不简单,以后有她护着侯爷,侯府会更上一层楼的。”

顾老夫人想了想,突然道:“待会儿你瞅个空去看看侯爷,把今儿这些个话学给他听,让他羞愧羞愧。”

容嬷嬷:“……”

秦鸢回到梧桐苑就去了偏房,推开门,果然就见顾靖晖躺在床上还在睡,她忍不住抿嘴一笑,也没出声,出来后,照旧询问叮嘱了守门的丫鬟们一番,这才转身去了正屋。

红叶问:“小姐,你笑什么?”

“有人觉得没脸见人,躲着不和我碰面。”

红叶:“?”

秦鸢道:“你待会儿等到顾十六回来了,拿些吃的和他套套近乎,问问他前天夜里,侯爷在哪儿歇息的?为何回门那天迟了?侯爷究竟做了什么,被老夫人打成这样?”

红叶点头应了。

顾十六从外面转回来,想去偏房找侯爷禀报,却被红叶拦在了门廊下。

“红叶姑娘,你这是?”

红叶笑呤呤地道:“夫人说侯爷一直在睡,让我在这里守着,免得被人吵着了。”

顾十六:“……”

侯爷还等着他的消息呢。

红叶问:“你昨晚就不在,是去做什么了?”

顾十六支吾了几句,红叶又问:“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

顾十六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红叶道:“已经过了饭点了,我这里还有几块糕饼,你吃不吃?”

顾十六道:“吃。”

红叶守在这里,他也不好去找侯爷,正好肚子饿了。

只见红叶低下头,打开了腰上系着的粉绿色荷包,从中拿出几块绿豆糕,递给他,道:“慢慢吃,我让小丫头给你倒点水来。”

顾十六“嗯”了一声。

红叶这般殷勤,肯定有话说。

果然,才吃了半块,红叶就问:“前天晚上你跟着侯爷去的风轩阁么?”

顾十六哆嗦了一下,低着头:“嗯。”

“侯爷那天晚上在哪里歇息的?”

顾十六噎住了。

“怎么好端端的吃个绿豆糕还给噎住了,”红叶着实不解,转头喊小丫头:“怎么还没有给十六哥倒茶来。”

顾十六伸长脖子,噎了又噎,好不容易等到茶来了,咕嘟嘟全灌了进去,再开口,嗓子都被噎哑了:“是夫人要问的?”

红叶不解:“难道还是我要问?”

顾十六忙问:“夫人还要打听什么?”

红叶道:“还能打听什么?侯爷那天被什么事绊住了?不是说一起回门的吗?侯爷究竟做了什么,被老夫人打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袭来,顾十六腿肚子都软了。

“哦……”顾十六道:“我突然有些内急,等我方便完了再来找你。”

红叶:“……”

顾十六匆匆忙忙跑开了,好一阵才回来,探头一看,红叶还守在外面等他呢。

顾十六忙转到偏房的窗外,咳了几声,似是自言自语:“侯爷怎么还不醒,再不醒来,红叶堵在门口,要是问我,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不一会儿,屋内传出了侯爷的声音,“十六呢,十六哪去了?”

顾十六连忙从角落里出来,急切地应道:“来了,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路过红叶的时候,还抱歉地道:“没想到正赶上侯爷醒来叫我,下次再说。”

红叶无奈地铩羽而归,忍不住对秦鸢抱怨:“真是难套话。才说了三句话,顾十六就要去方便,回来侯爷就醒了唤他。”

人都被侯爷叫走了,还问什么问。

秦鸢正在看账簿,看的津津有味,这是顾六夫人让丫鬟送来的册子,让她先熟悉一下主管事务。

从这些册子里,可以推算出侯府一年都有那些耗费和人情往来。

她知道自个刚来,对侯府还不熟悉,只有从这些细微之处慢慢掌握侯府的底。

秦鸢有这份自信,只要能看到侯府的账簿子,不论是哪一块的,都能顺藤摸瓜,将侯府摸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了红叶的抱怨,秦鸢连头都没抬,道:“他总有落单的时候,你天天问,他总会说的。”

翠茗道:“你以前在秦府不是包打听么?怎么换个地方就施展不开了。”

红叶被激起了好胜心,道:“我这不是才来,还不太熟悉么。府里现在有多少个院子,有多少主子,我才刚摸清楚,你且等着,用不了十天半月的,我保管什么都能问出来。”

秦鸢道:“你帮我监管着茶水房,和他们打好交道,自然什么都知道了,秦府多大,侯府多大?你挨个打听要打听到什么时候?”

“让我监管茶水房?”红叶不敢置信。

“当然了。”秦鸢口吻淡然。

前世,红叶可是她身边的得力大将。

“那我呢?”翠茗凑过来问。

“你管针线房吧。”

秦鸢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虚眯着眼睛,道:“先熟悉着,以后要管的还多着呢。昨儿报上来的那些小丫鬟们,你们先教导着,从里面挑出几个好苗子。”

红叶和翠茗还没来得及高兴,瓷器重重砸在青砖地上的声音突然从偏房传了过来,接着是顾侯爷震惊愤怒的声音:“竟有这等事!”


可偏偏这时乐队吹吹打打起来,汉子们开始大把撒钱,天空下起了铜钱雨,看热闹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口中喊着各色吉利话。

新娘子的答话就淹没在了这片嘈杂之中。

定北候府在城北,和其他勋贵们聚居,而林子奇则居住在城东,那里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两队人马在街口分道扬镳。

秦鸢坐得腿都麻了,脑袋被晃晕了,才到了定北候府。

红叶也累的不轻,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

定北候府乃是太祖下令敕造,占地甚广,府门处还修建了富丽堂皇的门楼,十分气派。

红叶和翠茗两人都打起十二分小心,生怕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

秦鸢却并不在意,前世她也来过定北候府几回,知晓顾家的底细。

定北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世代镇守塞北之地。

顾老夫人生了四子,三个死在了沙场上,只余了顾靖晖一个。

府中如今管家的是庶子顾六爷的夫人徐氏,被称为顾六夫人。

顾六爷比顾靖晖小些,几个孩子已在国子监读书了,他生来体弱,一直留在京城,被顾侯爷护着,没上过沙场。

前世,顾侯爷和秦婉夫妻不和,没有生出嫡子来,那名爱妾也没有生子,顾侯爷身边只有两名义子侍奉,最终继承定北候爵位的应当是顾六爷之子。

秦鸢闲来无事时经常将前世听来看来的那点事反复思量。

前世秦婉和顾侯爷闹的太厉害,顾老夫人不喜,秦婉被顾六夫人排挤,度日如年。

她可不能再陷到这个困境中去。

接亲的仪式繁琐,秦鸢前世已经经过一遭,倒也不急。

最终,一只大手掀开了轿帘,将红绸带的一头递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顾靖晖的手。

秦鸢的小手被他握了一下,肌肤顿时一阵战粟。

顾靖晖的手温暖干燥,充满了力量,和林子奇大有不同。

秦鸢平静了呼吸,由着红绸牵引,绕过回廊,走入厅堂,再由着司仪和喜娘的安排,拜了天地入洞房。

洞房里喧哗一片,已经围了许多人,叫嚷着要看新娘子。

秦鸢被扶着端坐在撒了五色果子的床帐,等着顾靖晖揭盖头。

“三伯,我们要看新娘子。”

小孩子也来凑热闹。

接着,她的盖头被揭了三次,最终被秤杆挑起,放在了一旁喜娘端着的托盘上。

这三揭乃是按照古礼来做的,很是认真。

看样子,顾靖晖很重视这门婚事。

秦鸢的心就定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一张浓墨俊秀的脸便映入眼帘,轮廓鲜明的侧颊和下颌处有着青色的须茬,增添了些许英气。

这是年轻时的顾侯爷,的确长的很俊,听说他年轻时上战场要戴面具,后来留了大胡子,以增威严。

想必是为了成亲,顾侯爷将胡子刮了。

秦鸢一双如雾中寒星般的眸子对上了顾靖晖的眼睛,那双眼黑如点漆,亮如宝石,深深地将她吸了进去。

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盖头揭下来时,新房里顿时寂静无声。

众人皆被这美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们无不艳羡顾侯爷的福气,女子们则是被一身华服的秦鸢镇住了。

未嫁的女子谁不想也这么美,已然出嫁的难免不会回味自个出嫁时的穿着,暗暗在心中比较。

出嫁之日,是每个女子最难忘的日子,那一日的穿着打扮会被她永远铭记。

顾靖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掩饰般轻轻咳了一声,道:“都走吧,去吃席喝酒。”

众人簇拥着顾靖晖去了外厅吃宴,女子和小孩子们留在新房陪着秦鸢说话。

男人走开了,女子们说话就放开了许多。

来做陪的都是顾家的亲朋好友,秦鸢微笑着听她们说话,从中仔细分辩她们之间的关系。

等到众人都和秦鸢说过话了,顾六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好听的话,大都是夸她美貌和家世,又旁敲侧击她是否在家中掌过中馈,可有经营店铺。

秦鸢明白了,这位顾六夫人是试探她的斤两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闲话,一旁突然有人道:“六夫人管家多年,府中上下没有不听她的,若是夫人有什么事,尽管问六夫人便是。”

秦鸢转目望去,这是个穿着一身素色,鬓边还带着朵白花的妇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的样子,虽不美艳,但也有几分姿色,瞧着娇憨无害,会让男人不由得想要保护她。

但她的眼神却并不那么无害。

秦鸢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喜,皱眉问:“六夫人,这位是谁?方才怎么没有发现她在这里?”

主人家办着喜事,戴孝之人就该主动避开。

没有见着这般主动往上凑的,还生怕发现不了她,这是要欺到脸上来。

这要是都能忍,她就不是秦鸢了。

原本围坐着说话的妇人们撇头看向那妇人,面上神色各异。

顾六夫人并不敢托大。

秦鸢年纪再小,辈分放在这里,顾六夫人忙道:“三嫂,叫我一声六弟妹便是,这位是三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她……我们都叫她赵娘子。”

一脸不好说的样子。

秦鸢明白了,这就是顾侯爷从塞北带回来女人,听说还有两个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在不在这新房里。

她笑道:“六弟妹,今儿是顾秦两家大喜的日子,为的是永结秦晋之好,处处都要好兆头。这位赵娘子按礼着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可能从塞北来,不知我们京城的风俗,顾侯爷是个男子心粗,也顾及不到这些。不知六弟妹怎么想?”

顾六夫人的脸顿时白了。

“我……我。”

旁边一位年纪略长,面目和善的女子接话道:“赵娘子的确不合适在这里,她这身穿着对主家着实有些冲撞。”

顾六夫人连连点头:“三嫂,这都是我的不是,我立即请她离开便是。”

赵娘子满脸不悦,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好心巴巴地来道贺,新娘子岂有如此对待客人之理,可见这侯府是容不下我们了,还是要侯爷给我们评评理才好。”

秦鸢沉着脸,懒得和她说话,只看着顾六夫人。


说完,顾六夫人又哭了起来。

秦鸢心想,顾六爷长相俊美,又闲着无事,只在花丛里转悠,招蜂引蝶应当是常事。

顾六夫人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这么伤心,只怕还有别的事端。

身边的顾靖晖一脸为难,显然自觉不好和弟妹论及弟弟的房内事,只能尴尬陪坐。

而顾老夫人看起来被折腾的不轻,只扶额叹息,容嬷嬷则站在一旁眉头紧皱。

秦鸢便上前帮顾六夫人拭泪,问:“六弟妹可曾用过膳食?

顾六夫人摇摇头。

秦鸢道:“那感情好,我们一道在娘这里吃,娘这里的样式多,摆着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顾老夫人一大早就被闹的头疼,闻言笑道:“你这猴儿,次次都来我这里吃,说不得真把我吃穷了。”

容嬷嬷笑着递上热帕子,道:“夫人能吃多少,只夫人来老夫人到不必担心,夫人带着侯爷来才要担心呢。”

顾靖晖笑笑,道:“夫人吃的香甜,我瞧着难免多吃点,母亲若是觉着不划算,儿子给你交份子钱便是。”

秦鸢赶忙从荷包里拿出收据来,递给容嬷嬷道:“这是昨儿娘和容嬷嬷买胡椒的收据,若是赚了钱,这一年的份子钱不就有了,娘也不必哭穷了。”

“哟,还有收据?”

顾老夫人觉得稀罕。

顾靖晖昨日倒是听说了此事,尚未得见,便也凑过来看。

容嬷嬷打开纸张,上面的体式准确,盖着秦鸢的私印,还留了空白处让她们画押。

秦鸢笑着道:“这算什么,翠茗和红叶两个还专门做了账簿,咱们虽然是妇道人家,可做事也得把规矩立起来,让旁人瞧瞧,咱们可是做大事,做正事的。”

这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翠茗赶忙上前将账簿递给容嬷嬷道:“容嬷嬷,夫人让我带来,请您和老夫人画押呢,银票已经入了账,画了押之后等到年末便可凭此票据来分银子了。”

顾六夫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容嬷嬷笑着接过来,打开一看,道:“老夫人,老奴可真没想到,夫人这账簿上人还不少。顾十六和红叶翠茗都有份,还有蔡妈妈也随了一份呢。”

顾六夫人收了泪,目光灼灼地盯着账簿,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老夫人笑着道:“让我瞅瞅。”

容嬷嬷赶紧递过去。

顾老夫人仔细地翻看,道:“这账簿做的到精细,哈哈,那老婆子就在上面画押了。”

秋菊端了印泥过来,“不如用这个。”

顾老夫人点头:“还是这个省事,我这里笔墨不常备,都不晓得被她们收到哪里去了。”

顾六夫人道:“三嫂,我也想随一份。”

秦鸢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笑着道:“不知六弟妹要随多少。”

顾六夫人道:“我没什么钱,就跟着容嬷嬷一样,若是赚了钱,我拿来买花戴。”

秦鸢笑着应了下来。

顾六夫人又转头对着身边的贴身嬷嬷道:“你也随一份吧。三嫂收了这么多份子,想必胸有成竹,我们跟着一起发财。”

贴身嬷嬷怔了一下,旋即笑着道:“正是,还请夫人赏脸搭上老奴一份。”

顾靖晖皱了皱眉,但没出声。

秦鸢笑着道:“若是你愿意,便也登上吧,只是我可有言在先,这入份子是你自个愿意,分钱的时候盈亏自负。可别赢了钱就高兴,亏了钱就骂我。”

贴身嬷嬷笑着道:“怎会,怎会,夫人说笑了。”

也不知道她是说怎会亏了钱骂秦鸢,还是说秦鸢怎会亏钱。

秦鸢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秋菊带着小丫鬟们已经将早膳摆了上来,顾老夫人心疼儿子,问:“可要加些肉羹?”

顾靖晖摇头:“母亲,不必了。”

他来是有事在身,又不是巴巴来吃一顿早膳,不必麻烦。

顾老夫人也知他的脾性,便不再多说。

“你哭了老半天了,昨夜只怕也没吃好,多吃点,免得伤了肠胃。”

顾老夫人关切地哄着顾六夫人。

秦鸢并不需要人劝,吃的十分香甜,好像每一道早点都是人间美味,她要用心细品,才对得起这些珍馐。

众人也跟着不知不觉多吃了不少。

饭后,顾靖晖留在上房和老夫人有话说,秦鸢则跟着顾六夫人一起告退,她还要回梧桐苑处理事务,管事妈妈们应当已聚齐了。

顾六夫人握着秦鸢的手,道:“三嫂,今早让你见笑了,我也是被六爷气的,这么多年了,他总是如此,怎么劝都劝不住。”

秦鸢有些不自在,笑着道:“六弟妹这是说那里话来,我们女人家遇到这种事难免伤心。”

“其实这些年我也都习惯了,男人嘛,总是喜新厌旧,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到不如偷不到。他纳了那么多个,还不是转头就忘了。”

“我是他的正妻,他纳谁都越不过我去,我生了一儿一女,都是我的底气。”

秦鸢附和着点头。

顾六夫人推心置腹地道:“三嫂,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要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把男人的钱袋子拿住,立下规矩,早早生儿育女,把正妻的位置坐稳,其他都是虚的。你看我在那些管事妈妈们面前再威风,六爷他一闹,我又能如何?”

秦鸢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叹道:“这世道女子艰难,不然也不会有人发誓,说只愿来生你为女来我为男,六弟妹的委屈也都含在这里了。”

顾六夫人叹息:“三嫂,你还青春貌美,正在好日子,我……哎,就这么和他混着吧。”

说完,又苦笑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平白无故扫了你的兴致,你和三哥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着呢。三嫂,你要买胡椒的事,我已经找了嫁妆铺子的掌柜和伙计帮你打听,你放心,总能找到的。”

秦鸢立即道谢。

顾六夫人笑着说,“我也不懂这个,只是想跟着三嫂发财罢了。”

言下之意,她自己也会跟着囤买一些胡椒。

秦鸢笑了笑不说话,两人分别后,贴身嬷嬷奇怪地问顾六夫人,“为何要老奴也随一份子?”

顾六夫人道:“你和蔡妈妈都买了,其他人不就都想买了,买的人多了,到时亏了,她不知要背多少骂名呢。”


小丫头年纪小,记性好,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出来。

听完,顾老夫人的脸色铁青,难掩怒气,叱道:“顾宝珠,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能在你三嫂面前胡说这些浑话。我精心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何时学来这些毛病。”

见顾老夫人被气的厉害,顾宝珠赶忙上前,扑入她怀中,抽泣道:“母亲,女儿知道错了,求母亲原谅女儿。”

顾老夫人扶额长叹:“你是顾家这代唯一的女孩儿,从下就在我身边长大,外面人怎么捧你抬你都是看在你是定北候府小姐的份上,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损你三哥颜面的话?”

“更何况你三哥他是念着恩情善待那对母子,你这么说,究竟将你哥哥和赵娘子母子置于何地?”

“自家人都这般说,外面人只会传得更加难听,你若还当自个是定北候府的女儿,就别再说这些歪话了。”

这话就说的重了,顾宝珠一句都不敢多讲,只能抽抽搭搭地应了下来:“母亲,女儿错了,女儿这就给三嫂认错道歉,以后绝不会再说了,若是再犯,天打雷劈,任由母亲责罚。”

秦鸢只低着头看向自个的脚尖。

顾宝珠被养在顾老夫人膝下多年,感情深厚,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顾六夫人脸色难看地道:“母亲,儿媳想左了,三嫂说的对,小姑子说错了话,就该规劝她,不该觉得她小,就这么纵着她。”

秦鸢轻轻撇了撇嘴。

顾老夫人最终罚了顾宝珠闭门不出三月,在家里读《女四书》端正行止,学习女红针黹,愁得顾宝珠嗷嗷叫。

女红针黹认真学起来,很是辛苦,以前顾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了。

学了十年,顾宝珠也只会穿针引线,绣两只像鸭子一样的鸳鸯。

如今顾宝珠要从头学起。

纺线织布,绣花裁剪全都要请女师父来教。

顾老夫人说要让她定亲前好好磨磨性子,说门好亲事。

撵走顾宝珠之后,顾老夫人又将话题转向了侯府的中馈。

“这些年,老婆子想偷懒,将中馈都丢给了你,也没有想过你能不能管的过来。你上要侍奉老婆子,又要照顾六郎,还要生儿育女,实在是太劳累了,不如让你三嫂也跟你一起管家,多个人分担就能轻松点。”

话说的漂亮,但刺得顾六夫人的心都在滴血。

虽然知道侯府的中馈总要交出去的,侯夫人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多年掌握权柄的顾六夫人实在是舍不得,能晚一日就算一日。

顾六夫人强笑道:“哪里就像母亲说的这般了,能侍奉母亲这样的婆婆,是儿媳的福气,全京城里,像侯府这般宽和的十个手指都能数的完,三嫂和我都是掉进了福窝。”

几句话说的顾老夫人笑了起来。

“以前就我一个管家,难免有疏忽不足的地方,有了三嫂这样聪明识大体的伶俐人帮着,我高兴的很。”

夸完了顾老夫人又夸秦鸢。

秦鸢想,顾六夫人心机深沉,可不像顾宝珠那个一撩拨就跳的棒槌,得慢慢来。

顾老夫人笑着道:“鸢儿还小呢,虽然有几分机灵,以前也没掌过家,需要学得地方还多着呢,我最看重她处处以侯爷为先,将侯府放在心上那股子劲,日后你们二人联袂管家,有她帮着,你也轻松些,侯府的篱笆也扎的更紧些。”

秦鸢这才出声,“娘,六弟妹,我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你们便是,还请不吝赐教。”

“哈哈,”顾老夫人笑着道:“这就急着走马上任了。”

秦鸢只是笑。

顾六夫人忌羡地看了眼这对婆媳。

为了表示不贪恋权柄,顾六夫人起初是要将厨房、账房这几块分给秦鸢的,秦鸢笑着拒绝了,“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跟着六弟妹学习管家,也是免得以后抓瞎。”

这话说的,顾六夫人心里一个激灵,她看了看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显然心里也是认同的。

顿时千般争强好胜的心灰了一半。

秦鸢最后要了茶水房、木工房、针线房这几处,都是杂事多,没有什么油水的。

顾六夫人松了口气,却忽略了顾老夫人眼中的赞许。

几个人坐在一处说了些闲话,顾六夫人便告辞离开了,约好午膳后再交接。

离开上房,顾六夫人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真没想到,缩头乌龟竟然能拉的下脸来闹一场,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新娘子?”顾六夫人对心腹嬷嬷抱怨。

心腹嬷嬷也十分失落:“本以为七小姐能将她气的失态,没想到,反倒是七小姐被气得关了禁闭。”

顾六夫人气哼哼地道:“她就是个废物,老夫人宠她,侯爷宠她,六爷也宠着她,宠的脾气大本事小,三两下就被秦鸢拉下马。”

心腹嬷嬷提醒:“夫人,三夫人是个厉害的,你要小心。她这才入府几天,梧桐苑就被她管的紧紧的,侯爷究竟昨天在上房怎么了,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若是上房也就罢了,老夫人年纪大,经营多年,可秦鸢才来了几天,就能管成这样。

顾六夫人眉头紧锁。

遇到秦鸢,对付新娘子的那些法子,就没有一个奏效的。

“废物,都是废物,姓赵的也是个废物,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

上房。

顾老夫人拉着秦鸢的手问:“好孩子,晖哥儿他如何了?”

秦鸢笑着道:“侯爷一直在睡觉养精神,昨儿我崴了脚,请了仁和堂的李郎中,他给了我一些膏药,用着十分对症。我保证侯爷躺个三五天就又像以前一样了。”

“哎……”顾老夫人叹气,轻轻摩挲着秦鸢的小手,道:“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拖到这把子年纪才成亲,不光是因为战事紧张,抽不开身。他和他老子一个样,不开窍,你嫁给他委屈了。”

秦鸢吓了一跳,想要说话,顾老夫人拦住她道:“他不懂内宅那点事,只以为和军中一样,想得太简单。我们这些女人呐,这辈子都要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活,想要活得舒心,儿女孝顺,夫妻和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铺垫了这么久,老夫人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若是他说什么要给姓赵的女人空头名分,堵住外面的流言,好让她安心养孩子之类的屁话,你别只图贤惠的名声就答应了,只管把他推到老婆子这里来。老婆子的话放在这里,谁都能进门,只有那个女人不行。”


如何处置下属很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气量和能耐。

顾靖晖有些好奇,自个的小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还是从重处罚,又或者是息事宁人,难得糊涂。

只听秦鸢道:“我早已有言在先,若是她和六夫人有什么瓜葛,也与我无关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她大差不差地沿着道走,我就没打算细究。”

“只是她今儿欺到我的面上,那就要好好盘点一二,免得让人觉得我不识数。”

翠茗问:“小姐可是要严查卢妈妈的账,杀鸡儆猴?”

秦鸢道:“是也不是。”

红叶有些困惑:“这是何意?”

秦鸢道:“我本意并非是为了管这几个妈妈。”

翠茗明白过来:“小姐意在中馈。”

“对,我意在中馈,自然不能心慈手软,但也不可树敌太多,不管她跳出来是做事不周全,还是受人唆使,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是让旁人都知道我是好惹的?可又不能就对她过苛。”

“受人唆使?”红叶问:“难道是六夫人?”

秦鸢道:“谁智计百出,想要兴风作浪就是谁了。”

从她嫁入侯府,顾六夫人就没有消停过。

若不是她性子沉静,早有防备,只怕也要被弄的心浮气躁,和顾靖晖生了嫌隙。

如今,顾六夫人又不断示弱、示好,暗示她要早日生子,站稳侯夫人的位置,可谓是费尽心机。

翠茗叹道:“侯府真是龙潭虎穴,比起秦家可复杂多了。”

此言一出,偏房内的顾靖晖的手紧握成拳。

若要比起简单来,林家只有一个寡母,岂不是更简单。

接着他便听秦鸢笑道:“清河崔氏乃是世家,父亲又是祭酒,自然要严守嫡庶之分,不让庶子庶女们生事,也不敢对姨娘专宠偏袒,母亲就这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父亲的那些官场往来,族中亲戚投奔,全都是母亲料理,秦家底子薄,父亲的薪俸也并不高,若不是母亲筹划,只怕甚是艰难。”

红叶道:“奴婢还以为小姐提起夫人会有怨言。”

秦鸢道:“身为庶女,求生艰难,自然不满嫡母的刻意打压,可身为主母,我又能体会到嫡母的不易。这是身份不同的缘故罢了。”

越听秦鸢说话,顾靖晖越发觉得自个娶到了个宝贝。

红叶这个丫鬟虽然嘴巴快,又总是失礼惹人嫌,但却没说错。

他的小妻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秦鸢又道:“东坡先生有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哪里有处处都好的,只娘对我好这一项,就胜过无数了。世上的女子嫁入夫家,大半时日都要侍奉婆母。被婆母不喜,磋磨致死的女子不在少数。娘从不让我立规矩,还因着侯爷的缘故,处处怕我受委屈,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顾靖晖松了口气,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翠茗咯咯笑道:“小姐嫁的不是侯爷,是老夫人。”

秦鸢也欢快地笑。

翠茗只说对了一半,她嫁的不是侯爷,嫁的是侯府。

院子外面又响起了人声,还有几声惊呼。

红叶惊问:“这又是怎么了?”

秦鸢道:“只怕是六夫人来了。”

顾靖晖侧耳分辨,果然有顾六夫人的声音。

红叶道:“我出去看看,不知小姐这次又猜对没有。”

话音刚落,帘子便啪地响了一声,人已跑出了屋子,到了廊下。

屋内,翠茗问:“小姐,六夫人莫非是冲着风轩阁的人来的?”

秦鸢笑着道:“我本来怜惜那丫头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想给侯爷提个醒,不如劳烦他亲口说一声,绝了那丫头的念想,也省了别的事端,可又怕侯爷不自在,便未出声。谁曾想引了这位大佛来。”

顾靖晖目光沉沉。

不一会儿,红叶折返回来,后面跟着顾六夫人和几个管事妈妈,廊下立即热闹了几分。

顾六夫人人还没进来,已在窗外笑着问:“三嫂,可有空?”

秦鸢迎了出来,道:“六弟妹来了,没空也得有空,你一定是有好事来找我。”

顾六夫人道:“三嫂果然料事如神。”

翠茗和红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秦鸢也笑。

顾六夫人不知道她们主仆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红叶在前方引路,众人入了厅堂,翠茗忙去安排人倒茶。

几个管事妈妈面上堆笑,站在一旁,恭谨了不少。

顾六夫人不等分主次入座,便道:“我方才得了消息,就赶紧来了,我嫁妆铺子的掌柜打听到有人要出手一大批胡椒,不知三嫂可有兴趣?”

秦鸢请顾六夫人落了座,这才道:“自然是感兴趣的。我也命人在四处打探,侯爷也派了十七在外面询价,这几日就有回信,到时货比三家,若是差不多便能入手。”

顾六夫人笑着道:“那是自然,这里面还有我搭的份子呢,怎能不货比三家,该比的。”

秦鸢道了谢,两人闲聊几句,顾六夫人又道:“原来三哥也在帮三嫂打听,以前三哥从不过问这些,我还以为三哥不通庶务呢。”

秦鸢笑了笑。

顾靖晖在上房说起胡椒的事,可不像是不通庶务的。

她斟酌着道:“侯爷兴许是见我收了许多银子,又做了账簿,怕我做不成事,堕了他的威风,就想着法子帮我。”

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顾六夫人叹气,道:“三哥这是疼三嫂呢,我家六爷,只顾自己在外快活,哪里肯管家里的事,屋里屋外的全都堆在我身上。不怕三嫂笑话,自打我生了孩子之后,精力大不如从前,又没有长三头六臂,哪里能忙的过来。我们女人家,最重要的便是孩子,有了孩子,夫君都放在后面去了。”

话里话外,又在说生孩子了。

秦鸢笑道:“六弟妹能者多劳。”

顾六夫人看她再无别的话说,又道:“我还带了几个管事妈妈来,她们听说六弟妹要做胡椒生意,都想搭份子跟着发财,我想她们平日里管事也算辛苦,早起晚归的,我们发财也带上她们,日后也会念着三嫂的好。”

秦鸢正色道:“六弟妹此言差矣。”


顾靖晖真个是如坐针毡。

若是以前,他听了这话,立即就会去瞧两个孩子,什么都会放在一边。

如今,他却觉着白雀吐出的娇声软语正织成一张大网,稍不留心就会将他紧紧缠住。

白雀则低垂眼帘,颀长清瘦的脖颈微弯,等着侯爷问话。

情急之下她使出了杀手锏。

无论什么时候使出这道杀手锏,都会立即见效。

侯爷马上便会过问双胞胎。

她没回报赵娘子装病的事自然也就会不了了之。

“白雀,你先回去,挑包新来的龙井带走吧。”

旁边冷眼瞧着的顾老夫人发话了。

她的心也冷的厉害,这个丫鬟以后只怕是不能留了。

容嬷嬷替顾老夫人训话,道:“赵娘子是客人,老夫人派你去照料赵娘子,客人若有个闪失便是你的失职。你娘老子可都还在侯府。”

白雀起身谢恩,答道:“奴婢一定记住绝不敢忘。”

容嬷嬷等了等,见她还不时瞟向顾靖晖,显然还在期待侯爷去风轩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容嬷嬷也不再多说,道:“你跟我来。”

白雀不得不跟着容嬷嬷去选茶叶。

顾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原来她们就是这样拿捏你的。”

顾靖晖赤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又不傻,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不就白活了?

只是,顾老夫人并不打算放过他,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你想将赵娘子请出去,得有多难。”

顾靖晖低声道:“还请娘替儿子想想法子。”

叫一声娘兴许有点难为情,叫多了就顺溜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也在向他娘撒娇,就和他的小夫人一样。

外屋。

白雀跟着容嬷嬷选茶叶,拿起了这包,又放下了那包,慢慢腾腾的不想走。

她伸长耳朵,想听里面在说什么。

容嬷嬷皱眉,大声道:“你回去之后,先不要说这些,免得赵娘子更觉过意不去,待会儿郎中就会到。你以后再如此,老夫人断不会让你再伺候了。”

白雀面上应着,眼角的余光还是不断往内室瞟。

“选好了么?”

容嬷嬷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选,选好了。”

“那就走吧,我这会子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在赵娘子身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该清楚。”

白雀应了,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看实在是等不到侯爷了才走。

容嬷嬷悄声啐道:“心大的浪蹄子。”

白雀出了上房,就急急往风轩阁赶去,见了旁人也不理会,直直冲进内室,对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赵娘子道:“老夫人知道你病了的事,说要叫郎中来给你看看,为这对我好一番敲打,说以后再如此,就不让我伺候了。”

赵娘子苍白着脸,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娇憨地问:“侯爷要来吗?”

白雀摇头:“不知。”

见赵娘子眼中的期盼黯淡下去,又道:“方才我在侯爷面前提到了你和小主子,看侯爷似乎很不好受。”

赵娘子抓着她的手喜道:“侯爷最疼他们,只怕就快来了。”

白雀叹息道:“你这病只怕郎中一贴药下去就该好了,侯爷不会觉得……”

要让赵娘子病的惹人怜惜,殊为不易。

以前是拿不准侯爷会不会来。

现在……

赵娘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坚定地道:“侯爷不会这么想。”

白雀唇角微微扯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线,将话题挪开,道:“老夫人还是挂念着你,说我没有把你照料好,还让我选了包新茶来,说是侯爷新得的,我选了西湖龙井,赵娘子尝尝看喜不喜欢。”

赵娘子喜滋滋地道:“老夫人和侯爷还是惦记着我呢。”

半句安抚白雀的话都没有。

白雀也不在意,拿出茶叶给她看,又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忙了。

赵娘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将内衫用架上铜盆中的冷水打湿,窝在了被子里。

上房。

顾老夫人还在训子:“她现在还是个客人,就这么难缠。若是她成了你的小妾,还有两个你看重的孩子,先头的夫君又有恩与你,你让鸢儿怎么管束她?还空头名分?她现在还未出孝期就不管不顾了,等到日后哪还会将正头夫人放在眼中?谁家的主母喜欢后院里有这么个小妾杵着碍眼?”

顾靖晖的脸越来越烫。

顾老夫人道:“你也离那两个孩子远点吧,日后帮程哥儿谋个好前程,帮玉姐儿谋个好夫家,照料他们平安顺遂长大,不愁吃穿,有定北候义子义女的名分庇佑,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爹了。”

顾老夫人也是武勋家养大的女儿,亲眼看着老侯爷腥风血雨里趟过来的。

他们勋贵家中的家生子往上数三代,哪个没有跟着主子们在沙场上厮杀立过汗马功劳?

顾靖晖有些迟疑。

“儿子看着他们长大……”

这就是舍不得了。

顾老夫人叹气,道:“你想想你自个,几岁就开始习武,当时你多小,还没有桌子腿高,你哥鸡鸣就来喊你起床一起扎马步。娘当时舍不得,眼泪都流了两大碗,你当时对娘怎么说来?你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贪恋暖被窝。”

顾靖晖低下了头。

顾家的孩子,四五岁就开始习武了,六岁就要去国子监的小学外舍读书,比学文走科举的孩子还要早一岁入学。

算算年纪,程哥儿也到了该入国子监的年龄。

“你和你父亲有时间亲近么?”

顾靖晖只有在沐休日才能和父亲亲近,后来父亲就去了塞北,父子几年都见不着一面。

“男女七岁不同席,别说是义父,就是亲爹,也得远着点了。”

一番话下来,顾靖晖无言以对。

顾老夫人又道:“赵娘子先拿这两个孩子的身体做筏子,现在连自个的命都不顾了,她对你起了念头,这两个孩子能无病无痛的长大么?”

“我也不说你让程哥儿习武了,我们顾家太苦了,我的孙子日后可以习武强身,功名却要从科举上来。程哥儿是否要走他爹的路,他们自己决定吧,不管他们怎么选,顾家都会尽量帮着他。”

听了这些话,顾靖晖坐立难安,觉得被老娘打过的地方格外地疼。

顾老夫人还问他:“你倒是说个话呀?”


这是顾靖晖的声音,暗沉沉的,还带着股莫名的郁气。

秦鸢皱了皱眉,该生气的不该是她么?

新婚夜被抛下的可是她。

只是这话不能这么说,秦鸢抬了抬手。

她的发髻只梳了一半,还有小半如瀑的散发披在肩上,翠茗听话地放下手中握着的发,和红叶二人垂着手、挨挤着从顾侯爷的身侧走了出去。

顾靖晖伫立在屋内,昂藏七尺的身躯朝外散发着冷气和不悦。

像个大冰块似的。

还有点吓人。

秦鸢起身,走了两步,远远站住,乖顺地问:“鸢儿何处做的不妥怠慢了夫君?”

顾靖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瞧。

秦鸢又道:“若是有不妥之处,侯爷说出来,鸢儿改了便是,你我夫妻一体,我自当尽好本分。”

她面上乖顺,话也说得软,但话里却有骨头。

她将夫妻一体总挂在嘴边,就是明里暗里在点顾靖晖,折辱妻子就等于折辱丈夫。

她的本分她尽了,那么顾靖晖的呢?

她倒要看看顾靖晖怎么说。

顾靖晖显然也听了出来,恼道:“你很好,处处都妥当的很,妥当到昨晚你压根不在乎你的夫君回不回来。”

原本还以为赵娘子说了什么让他生气,听了此言,秦鸢到有些惊讶,她问:“昨夜夫君回来了?”

顾靖晖板着脸“哼”了一声。

他面颊、下颌处一片青色,一夜的功夫,胡茬就长出来了许多,眼底倦意甚浓,瞧着像是一夜未睡。

秦鸢道:“可丫鬟们都不知道夫君何时回来的。”

她眼神却似在说,你不是刚才才回来么?

顾靖晖气的轻笑一声,走近几步,俯身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睡的正香,我只好去了书房歇息。”

秦鸢:“……”

顾靖晖又追问:“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去去就回,你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嗯?”

那“嗯”的一声,带着热气,弄得秦鸢的耳朵痒痒的。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笑出声。

顾靖晖有些闪神,旋即又恼了起来。

秦鸢不想惹他,便收了笑意,做出胆怯的模样,绞着手指,软软地道:“昨晚那个妇人说得那般严重,我想侯爷只怕要一直守着。再说我初来乍到,没有夫君作陪,很是害怕,只好让丫鬟们进来陪我。为何夫君回来了,也不叫醒我?”

她婉转地说出了自个的处境。

顾靖晖身上的冷气顿时消了大半,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很大,指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当是习武留下的,有些粗粝,刮的她的手痒痒的。

“昨夜,”他咳了几声,又放柔了声音,道:“昨夜是我疏忽了你,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秦鸢垂下头,任由手被顾靖晖握着,有些害羞地问:“昨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书房住着可还习惯?”

“呆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书房里冷清的很,”顾靖晖的声音更软了。

秦鸢眨了眨眼睛。

又问:“那赵娘子的哥儿可还好?太医说了什么?”

顾靖晖含混地道:“无妨。”

说完,又语气不善地道:“你昨夜到睡得香。”

秦鸢笑着道:“许是太累了,我昨儿一大早就起来上妆,也没敢多吃东西,又在花轿里颠了一路,才到侯府。夫人们陪我聊天,我也都不认识,挨个记她们的名字习性,难免有些疲累。”

顾靖晖叹了口气,道:“文臣家的小姐都像你这般柔弱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说她是文臣家的小姐柔弱了。

秦鸢反问:“侯府的小姐是什么样子?”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顾靖晖道:“我那个妹妹可调皮的很,母亲也不怎么管她,由着她胡闹。你这个做嫂嫂的以后可要教着她点,好好收敛脾气,免得以后嫁到别人家中,被人嫌弃。”

秦鸢抿唇笑,不接话。

顾靖晖这话算是在夸她吧?就当是吧。

他的那位妹妹,和顾六爷顾靖钧是同母兄妹,老侯爷的遗腹子,自然也是向着顾六夫人的。

听顾侯爷的语气,和这位庶妹也很亲近。

秦鸢抽出手,道:“侯爷赶紧梳洗一番,我们该去敬茶了,迟了会被人笑话。”

等顾靖晖应了,秦鸢才将翠茗唤进来继续梳发,又命红叶去叫小厮,给侯爷准备梳洗的用具。

见秦鸢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顾侯爷,两人都松了口气。

顾靖晖身边一直跟着的是小厮顾十六,侯府的下人们大都是家生子,到了一定的岁数进来当差,会被主子赐名。

顾靖晖懒得想名字,都是用数字代替。

以前顾十六管着侯爷的吃穿用度,如今侯爷已成亲,他不方便入屋内伺候,就细细地将侯爷的习惯、东西放在那里都说了一遍。

“侯爷在塞北都是和军士们一起吃喝,习惯了亲力亲为,日常用的东西也少,都收在了西边厢房挨着北墙的几个箱子里,以后就交给姑娘费心了。”

红叶去了西厢房捡出来侯爷敬茶时要穿的衣裳,又将折痕熨平,选好了香囊荷包这些配饰,这才捧入内室。

这时,秦鸢的头发也已梳好了,翠茗打开了妆匣,里面摆着各色发饰,让秦鸢挑选。

秦鸢想着花钗昨日已经戴过,今日到不好再戴了,给婆婆敬茶,要打扮的规矩、隆重,但又不能太过。

“就用那套玉石花梳吧,在配上金步摇也可以了。”

秦鸢对着镜子看翠茗插发饰。

顾靖晖就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榻上,盯着秦鸢看。

红叶瞧着,竟有恩爱夫妻的样子在了。

谁知道这两人昨夜压根没圆房呢。

红叶又忍不住在心里暗啐那个赵娘子。

若不是这个贱人作怪,小姐和姑爷不晓得有多恩爱。

红叶捧着托盘,将衣饰献上,“侯爷,这是奴婢配好的衣饰,您可要现在换上?”

顾靖晖点点头:“先放在一边吧。”

等到秦鸢的发饰都插好了,起身又照了照,顾靖晖才道:“夫人替我换衣吧。”

秦鸢:“……”

红叶:“……”

不是说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吗?

再这么折腾下去,去敬茶就要晚了。


原本几个管事妈妈们脸上都堆着谄笑,闻言都呆住了。

顾六夫人忙问:“不知三嫂怎么说?”

秦鸢笑着道:“我知道六弟妹是体恤她们跑前跑后的操劳,想带着她们发财,只是……”

“只是什么?”

秦鸢扫了眼满目急切的管事妈妈们,笑着道:“可六弟妹若是想带着她们发财就不该寻到我这里来,胡椒是个贵重东西,贵重东西要涨价,可不像那些便宜物件,今儿一斤涨个几文,明儿因着什么事就跌个几文。若是遇着机会,一时短缺,就能翻个十几倍。”

顾六夫人蹙眉:“三嫂是说,胡椒买来要囤放,慢慢等着它涨价,不到时候不卖。”

“对,”秦鸢笑着道:“六弟妹聪慧,一眼就看出关窍。”

顾六夫人连忙拍胸脯保证。

“我那银子交到三嫂手里,由着三嫂处置。”

管事妈妈们也赶忙附和,“夫人,我等也是如此,只听夫人吩咐。夫人说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

秦鸢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现在还未入货,你们也回去好好想想,再来说搭份子的事。我既然收了蔡妈妈的份子钱,你们的我还能拒绝吗?”

言下之意,她们都是有脸面的。

几个管事妈妈们面上一松,看着秦鸢的神情就亲昵了不少。

顾六夫人垂下眼帘,看着茶杯中的茶梗起伏,没做声。

有人直接问:“夫人,难道您觉得这胡椒买卖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鸢点头。

她看了眼红叶,红叶上前一步,脆生生地道:“夫人去寻了染香居的冷掌柜,冷掌柜打听到消息,说今年有几位巨商打定主意要出海去收购海外的胡椒,这条路若是走通了,胡椒的价格可能就会跌。胡椒贵重,能用得起的人不多,还请各位慎重。”

有几个就有些犹豫了。

那人继续问:“那为何夫人还要囤买胡椒?”

众人都盯向了红叶。

红叶道:“夫人做了个梦,得了吉兆,觉得天予不取,反受其殃,就想试试。诸位若是要入份子,就当明白,生意有赚有赔,没有稳赚不赔的道理,若是中途退出,夫人也只会按照当时的市价,扣除买卖的耗损退钱。”

管事妈妈们都不说话了。

谁敢想,侯夫人要做一大笔生意,竟然是为了个虚无缥缈的梦呢。

这小娘子嫁入侯府手头刚宽泛了些,就这么躁动,真不知能有多少嫁妆这么破败。

秦鸢笑着道:“老夫人和六夫人也是想着我刚入府便打算做笔买卖,随喜些银子,你们若是要跟着,我也不拦着,但若是亏了,你们可别怪我。想好了过两日再来寻红叶或者翠茗,她们会入账,填写收据。”

顾六夫人真没想到,秦鸢这么耐得住,怎么架都架不起来。

如果不是非常看好胡椒,她就不会不听冷掌柜的劝,要买那么多的货,还收了老夫人等人的银子。

可都这样了,都架不起来她。

她可真是难搞。

顾六夫人笑道:“我哪里是随喜,我是真相信三哥和三嫂的能耐,不过三嫂说的是,这生意有赔有赚,丑话得说在前头。”

本来都打退堂鼓了,听了这话,管事妈妈们又觉得可以了。

侯夫人不懂事要把银子丢到水里听响声,可侯爷不会。

秦鸢看了眼顾六夫人,笑着道:“侯爷是怕我拿了娘和你们的钱,说了大话,最后却没做成事,这才帮我打听的,他在塞北打仗多年,哪有功夫琢磨这些。说起来我也有些忐忑,这投的可是我的嫁妆银子。”

言下之意,这是她的私房,和顾侯爷无关。

管事妈妈们又退缩了。

顾六夫人见状便只好道:“三嫂不用担心,你既然做了吉梦,那自然能成真的,我信你。”

就算不能绑上管事妈妈们,也得把这笔胡椒生意促成了。

秦鸢腼腆地笑了笑。

她本就娇艳如霞,羞赧之态更增颜色。

落入顾六夫人眼中,只觉刺目。

与她在一处,自个可真如六爷说的,像炕糊了的饼子。

这位小嫂子青嫩水灵,又撩拨不动。

难怪赵娘子怎么都翻不起浪花来。

几个心思灵动的管事妈妈们在旁边瞧着,陡然明白过来,这胡椒生意不一定能挣钱,但侯夫人的姿色却着实能动人心魄。

顾侯爷放着这样的美娇娘,怎么可能会一心想着风轩阁。

她们顿时心下有了别的计较。

蔡妈妈果然奸猾。

原来如此。

顾六夫人还没想到她身边的管事妈妈们已然动了别的心思,又一脸关切地问:“三嫂,我们来的时候,正碰上白雀那丫头倒在了梧桐苑的门口,她可是冲撞了你?”

“白雀?”

秦鸢奇怪地看向顾六夫人。

一脸的茫然,显然压根不知道这人是谁。

顾六夫人不信她不知道,但也只能当做她不知道,连忙啐了自己一口,道:“瞧我,竟然忘了三嫂还认不全人呢,白雀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被指去跟了赵娘子身边伺候,也算是有点体面的,方才我们刚走近院门口,就见那丫头,大热天的,也不躲阴凉,就直直地站在太阳底下,晒的面红脸胀,见到我了,还没说话,就到了下去,许是中暑了。侯府对伺候过老夫人的人都要给三分薄面,我这不是担心……”

秦鸢惊讶地道:“还有这样的事?”

红叶赶忙回道:“夫人不知,奴婢按着侯爷的吩咐,让那丫头以后有事就去回禀老夫人,莫要再来寻侯爷了。若是有什么短的、缺的,要用的,老夫人都会安排妥当,不会慢待了她们。可那丫头口口声声说奴婢骗人,要寻侯爷对证。奴婢也不知她原是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还寻思着怎么有这么脸大不识数的丫鬟,就没和她掰扯,直接回了梧桐苑。谁想到,这么大热的天,她还站在外面守着,侯爷也没有出去,她竟然就这么中暑了。”

众人:“……”

夫人身边这位叫红叶的,嘴皮子可真利索。

秦鸢看了一眼红叶。

红叶抿了抿唇,又道:“方才奴婢出去迎六夫人的时候,瞧见六夫人已经命人将她抬回风轩阁了,兴许这会子也该为她请好郎中了。奴婢只觉得这个丫头古怪,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没回禀给侯爷和夫人。是奴婢自作主张了,还请夫人责罚。”

这话抽的顾六夫人的脸生疼。


郑姨娘腰软如柳,舞动起来,长长的水袖轻易便招了男人的魂去。

顾六爷从行院高价将买了她回来,一个月有大半的日子都留在她处。

贴身嬷嬷道:“六爷没事就喜欢和那些文人结社唱和,花费甚多,府里的月例银子哪里够他挥霍,若是夫人不贴补,六爷也没法赎郑姨娘回来。”

顾六夫人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给他,难道要每天看他的脸色么?之前的两个姨娘也新鲜过一阵的,连孩子都给他生了,他还不是转头就忘,我何苦为了这个和他闹别扭。”

“更何况……六爷那个性子,若是不给他,他就要不管不顾乱嚷嚷的,那些事可禁不住闹。”

贴身嬷嬷也闭住了嘴。

这人呢,被人拿住了短处,就没法硬气起来。

秦鸢回到梧桐苑,就看见管事妈妈们已经等在了院子里,唧唧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她来了,都分散开来,等着她训话。

秦鸢没叫人进屋子,她让小丫鬟们搬了太师椅和桌子出来,摆放在院内的树荫下。

夏日的清晨,微风吹拂,树上不时传来鸟儿的啁啾声。

秦鸢悠然地坐在四冒头的太师椅上,喝着翠茗到上的茶水,身边是红叶拿着笔墨相陪,很有些架子。

“你们都说说各自管了些什么事务,日常都做那几件事,手底下有那些人,人手是怎么安排的?可有需要变动的?”

秦鸢看了看几人的神色,便发了话。

几个管事妈妈们言简意赅地说了个遍,说到有什么需要变动的,到详细了些,不是要求增加人手,便是哭穷。

秦鸢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让红叶和翠茗记下了,以前你们怎么管的,以后你们还怎么管,先把事情做起走,我还不熟悉,没得一来就大动干戈的,像是说六夫人管家管的不好似的。”

管事妈妈们也不失望,她们本就是试探一下秦鸢的深浅和态度。

秦鸢又道:“以后就这个时辰来梧桐苑说事,若是有什么缺的用的,提前一天说到我面前来,不要误事。”

接着便照例训诫了几句。

“平日里做事谨慎,不要懈怠,不能闲聊误事,也不能喝酒打牌,你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若是犯了,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

管事妈妈们应了。

秦鸢起身道:“你们先去忙吧,我也不多留你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管事妈妈们行了礼,一哄而散。

她们以为秦鸢要么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耍耍威风,要么会盘根究底,力图翻出个新花样来,要么示弱施恩,拉拢她们。

所以个个早已打好了腹稿和盘算如何应对。

没想到秦鸢只是这么吩咐了几句,一切照旧,便完事了。

以前她们跟着顾六夫人怎么做,跟着侯夫人还是怎么做,变得无非是谁来做这个主子。

顾六夫人很快就得知了消息,道:“她还真是小心,半点不留人口舌。”

容嬷嬷也是如此对顾老夫人说的,不同的是,容嬷嬷觉得秦鸢聪慧有悟性,知道侯府盘根错节,不能妄动。

顾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她刚来,管点事就行,也不要争强好胜地和老六媳妇闹,心思放在生孩子上才要紧。”

说起这个,顾老夫人又道:“那个混账东西,哎,鸢儿长这么好,两个若是生儿育女,不晓得多好看,我真是做梦都梦见我抱了孙子。”

容嬷嬷只是笑。

生孩子这样的事,一个人可生不出来。

小红进来脆生生地道:“侯爷派了顾十六来寻容嬷嬷。”

容嬷嬷问:“寻我?”

小红点头。

顾老夫人嫌弃地道:“快去,快去,不知道他又要生什么事,来寻你刺探风声。”

容嬷嬷笑着去了,不一会儿喜笑颜开地回来,道:“老夫人这回可猜错了,侯爷让老奴没事就去跟侯夫人聊聊天,说说古,比方说那些管事妈妈们的喜好勾当。”

顾老夫人今日梳的是高髻,发髻上簪的牡丹花都笑得险些掉了下来。

“那你还不快去?”

容嬷嬷道:“不急,夫人不是要去看铺子么,等到晚间,我再带着小红过去坐坐。”

“为何要带上小红?”

容嬷嬷道:“老孙家的拜托老奴,为小红在府里找个好主子跟着,老夫人这里虽好,可得力的大丫鬟太多了,老奴想着小红伶俐,夫人那里还缺人,就想带小红多去夫人面前露露脸。侯爷也挺喜欢她,只是说要夫人点头。”

“哦?”顾老夫人笑道:“晖哥儿和他爹倒还真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容嬷嬷道:“要不怎么说子肖其父呢,不过话说回来,侯爷是青出于蓝更甚于蓝。”

本是奉承话,没想到引得顾老夫人叹气,道:“就是子嗣上差了些。”

容嬷嬷:“……”

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只在屋子里念她这个老婆子,可不顶用。

真正顶用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急。

秦鸢带上两个丫鬟并七八个健妇,准备出行去查看嫁妆铺子,却被顾十六拦住,道:“夫人可是要出去?”

“是,可是侯爷有事?”

“侯爷让小的跟随夫人左右,以防被人冲撞了去。”

秦鸢一愣,她身边跟着这么多的女仆,围的严严实实,怎会被人冲撞?

若是顾十六跟了去,屯买胡椒会不会不太方便。

顾十六生陪笑道:“小的跟着侯爷在塞北军中也历练过一段时日,还帮着侯爷管过些钱粮之事,夫人只管带上小的,若是要让人跑腿,小的腿脚也快的很。”

秦鸢宛然一笑,点头道:“侯爷一番美意,我怎会拒绝,倒是劳烦你了。”

顾十六闻言,立即摆手,“怎担得起劳烦二字,只求夫人在侯爷面前为小的美言几句,日后侯爷才放心让小的伺候夫人呢。”

红叶笑呤呤地对翠茗悄声道:“侯爷这是担心小姐呢,有顾十六在,我倒要看看还有那些不长眼的敢怠慢小姐。”

翠茗无奈:“王管事和那车夫才被侯爷处罚过,谁会这么不长眼。”

顾十六不近不远地跟在秦鸢等人身后,去侧院登车时,车夫恭谨地站在马车旁等着,直到红叶出声询问,方敢抬眼。

秦鸢扶着红叶的手,翩翩上了马车。

顾十六赶忙牵过一匹骏马,伴行在侧,一行人出了府门便朝着西市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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