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错了,我这个人心无沟壑,并不宽容大度,如何能同菩萨有缘呢?”
裴云舒看着眼前穿着僧衣的和尚,那和尚一笑“ 菩萨本是为普度众生而来。”
江氏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不远处裴云舒和一位僧人说话。
“娘,姩姩聪敏,您不必担心。”
“我知道,可这菩萨面前,不能妄言,她那个性子,到了菩萨面前也不知能不能稳住。”
江氏忧心忡忡,只一直瞧着,看着裴云舒和那位大师相对而坐。
“女施主可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月华去寻了江氏过来,家中孩子的生辰八字,江氏都记在心底。
“施主,我这命格如何?”
那僧人细细一算,“此命格,得天所授,贵极。”
自然,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她爹娘的掌上明珠,裴云舒早就知道,她的命数多好。
可命数再好,也防不住伪君子和小人不是?命格,也得自己守得住。
江氏却是心中一沉,富贵命格,她听得多了,可这贵极却是不同。
这天下万万人中,贵极的命格,除了万人之上那一位,谁敢担啊。
“这批语,倒是朕也得了这么一个。”
谢晏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殿门外,谢长衍跟在身后,显然也听到了,贵极,谢长衍看着坐在那里的裴云舒,裴云舒的眸光扫过他,轻飘飘的,不曾多停一瞬。
这一次,谢长衍不觉得愤怒,而是觉得惶急,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脱离了掌控一般。
谢长衍悄悄握紧拳头,直勾勾的看着裴云舒,他自以为裴云舒已在他掌中了,裴云舒愚蠢无脑,将情意看的重,世间多是这样的女子。
可现在,谢长衍突然觉得,裴云舒不是在闹脾气,而是早就同他划清了界限。
“不知,裴小姐得的这批语,可是同朕一般?”谢晏川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裴云舒。
江氏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掌心险些都要掐出血来了,钻心的疼。
这贵极的命格,不该出现在寻常臣子家才是,若只是自家人知道,倒也无妨,大不了想法子堵了这人的嘴,可现在,大宸皇帝也在这里啊。
“陛下乃是天潢贵胄,天命所归,小女怎能和陛下一般。”裴云舒起身,接了这话。
“却也不差朕多少了。”
谢晏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再多就没有了。
“长衍,今日明慧大师在此,你可要也算一卦?”
谢长衍犹豫,他今日算卦,实则是准备好的,他会同裴云舒算出一卦上上签的姻缘。
可现在,谢长衍却是犹豫了。
一个贵极的命格,便一定会是太子妃吗?
“不知太子殿下要算什么?”
裴云舒开口,看着谢长衍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太子殿下这等尊崇的身份,这世上还有不合心意的?”
“孤今日欲算姻缘。”谢长衍看了一眼裴云舒,倒也不曾一直盯着她看,只是瞥过去的那一眼,情意暗涌。
“姻缘啊,别的小女不好多言,但既是姻缘,小女多嘴一句,这姻缘天定,不过八字相合,可相同八字的,这世上也并非找不出第二个来,莫不是也相合吗?”
裴云舒这话听着大胆,若是往重了说,可就算是对这些大师的折辱了。
“女施主所言极是。”一旁的明慧大师开了口“姻缘一事,八字相合自然重要,却并非绝对,施主极有慧根。”
慧根?她只是不想被八字绑架而已,她早已确信,她和谢长衍的姻缘,从开始就是一场算计,何来天作之合?
“长衍可是已有相看的女子?”谢晏川问了一句,声音平淡,但谢长衍觉出,父皇已有不悦。
他们都知道,谢长衍是为何而来的,之前谢晏川早已经敲打过他了,若他执意如此,怕不只是得罪了国公府。
“并无,儿臣并无相看好的女子,是儿臣孟浪了,幸而裴小姐此言,倒是然儿臣清醒许多。”
“嗯。”谢晏川未曾言语,只略点了点头,殊不知,他见着眼前对着他笑的俏皮又讨好的姑娘,到底是稍稍扬起了一点唇角。
就你机灵。
等着陛下和太子走了,江氏才三两步走到裴云舒身侧,裴云舒刚喊了一声娘,手腕就被狠狠握住,带着些狠劲,周遭顿时泛起红来。
谢长衍走出殿中的时候,不知为何回身看了一眼,裴云舒正和她娘说话,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姿。
从前的时候,谢长衍只觉得裴云舒这般,实属没有规矩,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幼稚姿态。
可现在,谢长衍却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总不是不满的。
他们都心思太深,如今细想来,他和裴云舒在一处的时候,总是他最松快的时候,因为知道眼前人心思简单,这世上多的是人心藏算计,唯独裴云舒,断然不会害他。
谢长衍回身这一下,没有被任何人瞧见,就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回身。
裴云舒自然也不曾在意,因为她娘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微微的颤,可绝非是因为高兴,更似是惊惧。
送走了皇帝,江氏和相熟的夫人说了几句话,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急忙忙的带着裴云舒离开。
等到了分给国公府府上的院子里,江氏才站不住一般,重重摔在椅子上。
“娘,您没事吧?”林氏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江氏,然后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娘,您莫急,先喝口茶缓缓。”
江氏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裴云舒垂首站在她娘面前,她再是不懂事,也知道她娘现在这样子不对。
“娘。”
“是娘的错。”江氏突然开了口,看着裴云舒的眼神沉重而悲伤,眼中甚至带着隐隐的泪意。
“你说,你在家中好好的,娘干嘛要拉着你上这来啊?今日又带着你去拜菩萨,娘做的都是什么事啊。”
江氏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娘,您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啊?”裴云舒只觉得,她娘都要被后悔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