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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贾云琼杏儿全局

叙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官鬼(二)3赵玉卿在府中也无翁婆需要她侍奉,因而常睡得晚,顾衍之也纵着她。此番醒来,女使习以为常入寝屋侍奉她起身,只是要比平时更催促一些,说是官人下值回来了,正在正厅等她,让夫人收拾一下便去。赵玉卿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近午,有些奇怪,“他不是才回宫上值?”这么早就下值回来了吗?“奴婢也不知道呢。”女使催促着她换了身蝉翼罗衣金钗坠,又换了双便于出行的褚色提花罗翅头鞋,才将赵玉卿请到前厅,顺带着,还替她收拾了几身衣衫于包裹里,厨房里还备了不少吃食装在食盒里,都是赵玉卿爱吃的,阵势浩大。到了前厅,才发觉不仅顾衍之在,就连长风和观今也都在,顾衍之对一脸茫然的赵玉卿解释道:“官家近来有些烦心事,命我等前去疏解,顺带取道丹棱县,我特意回来接你一道...

主角:贾云琼杏儿   更新:2025-03-21 14: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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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贾云琼杏儿的其他类型小说《佞臣贾云琼杏儿全局》,由网络作家“叙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官鬼(二)3赵玉卿在府中也无翁婆需要她侍奉,因而常睡得晚,顾衍之也纵着她。此番醒来,女使习以为常入寝屋侍奉她起身,只是要比平时更催促一些,说是官人下值回来了,正在正厅等她,让夫人收拾一下便去。赵玉卿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近午,有些奇怪,“他不是才回宫上值?”这么早就下值回来了吗?“奴婢也不知道呢。”女使催促着她换了身蝉翼罗衣金钗坠,又换了双便于出行的褚色提花罗翅头鞋,才将赵玉卿请到前厅,顺带着,还替她收拾了几身衣衫于包裹里,厨房里还备了不少吃食装在食盒里,都是赵玉卿爱吃的,阵势浩大。到了前厅,才发觉不仅顾衍之在,就连长风和观今也都在,顾衍之对一脸茫然的赵玉卿解释道:“官家近来有些烦心事,命我等前去疏解,顺带取道丹棱县,我特意回来接你一道...

《佞臣贾云琼杏儿全局》精彩片段

官鬼(二)
3
赵玉卿在府中也无翁婆需要她侍奉,因而常睡得晚,顾衍之也纵着她。
此番醒来,女使习以为常入寝屋侍奉她起身,只是要比平时更催促一些,说是官人下值回来了,正在正厅等她,让夫人收拾一下便去。
赵玉卿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近午,有些奇怪,“他不是才回宫上值?”
这么早就下值回来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呢。”女使催促着她换了身蝉翼罗衣金钗坠,又换了双便于出行的褚色提花罗翅头鞋,才将赵玉卿请到前厅,顺带着,还替她收拾了几身衣衫于包裹里,厨房里还备了不少吃食装在食盒里,都是赵玉卿爱吃的,阵势浩大。
到了前厅,才发觉不仅顾衍之在,就连长风和观今也都在,顾衍之对一脸茫然的赵玉卿解释道:“官家近来有些烦心事,命我等前去疏解,顺带取道丹棱县,我特意回来接你一道出发,待忙完了手头的事,便陪你回家拜见岳父母。”
听到顾衍之提到“岳父母”,赵玉卿的眉头着实跳了跳,却又不好明说自己已丝毫不记得自己娘家乃丹棱县,更把自己还有爹娘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一路上,赵玉卿心里憋着事,颇有些坐立难安,自打她确认那张下令杀她的密函乃出自顾衍之手笔后,总觉得……顾衍之的一言一行都在试探她是否失忆,是否知道他的事,又知道多少,否则怎么会突然说起要带她回娘家省亲的事?
顾衍之也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赵玉卿的异样,“无意间”说起了此行往眉州的事,“此行去丹棱县之前,我们还得在眉州州府停留几日,也不知夫人听没听说过,眉州两任知州,皆在到任不久后丧生,一个投河,一个悬梁,民间流言四起,说他二人并非自尽,乃被鬼祟所杀,官家命我们前往,正是为了彻查此事。”
“是为了这事?”赵玉卿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好似信了,顾衍之此行确实是公干,因丹棱县属眉州下辖,因而才顺道带她回家省亲的。
一路颠簸到了眉州,顾衍之此行不算大张旗鼓,只带了长风和观今,另几名随从,但也不算藏着掖着,因而眉州下辖五位知县早早收到消息,京中派人来查张怀先、魏康允两位大人丧命之事,此刻顾衍之的车马才刚踏入眉州境内,五位知县便已等候在此了。
“下官冯保,彭山县事,在此恭迎大人。”
率先来迎的是彭山县事,乃一花白胡子的老头,看着也快到退下的年纪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人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做到了县太爷便退下了。
“下官高崖松,丹棱县事。”
在随其后,便是洪稚县、丹棱县、青神县的县事上前迎候,因那高崖松是丹棱县的父母官,也算赵玉卿娘家的父母官,因而她才额外多看了他一眼。
顾衍之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又见除却四位知县外,唯独不见眉山县事,方才觉得奇怪,淡笑着多问了句:“怎么不见眉山县事?”
“大人有所不知,眉山县事曾应曾大人恰巧有恙,来不了,派了县丞马三前来,大人若要问眉山县的事,可以问马三。”那叫冯保的老头说话时,指了指跟在他们四位后头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就是眉山县的县丞马三了。
看冯保说起眉山县时,神情颇有些不屑,来之前顾衍之大概也听说一些,冯保所辖的彭山是最偏远的,且他一把年纪了,也只做到了彭山县事的位置。那位没露面的曾应,年纪轻轻却管着最为富庶的眉山,且还颇得已故眉州知州沈遇器重的,心里有不平也是难免,言谈之间无非是在说那曾应不识好歹,连顾衍之来了,都敢称病不来,只派了个小小县丞敷衍了事。
顾衍之看破不说破,正待此时,忽听得身侧的赵玉卿腹中传来一阵咕噜的声响……
“嗯……”赵玉卿一本正经地沉吟片刻,内心好似在说……就没见过人家肚子饿吗?
顾衍之这才笑了,“内子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旁的先不说,顾某先同内子与一众亲随用过了饭再谈。”
冯保这才回过神来,忙安排道:“顾大人和夫人一路辛劳,下官等人已为顾大人安排好下榻住处与酒楼包房……”
“不必了,”顾衍之淡笑着打断冯保的话,“难得陪内子回一趟眉州,顾某还想着随她到处走走,诸位大人不必陪同了,公务之事,若有需要诸位帮忙的,稍后顾某会派人请各位大人,绝不与诸位客气。”
顾衍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四位县太爷与一位县丞也不好再陪同,顾衍之命一众亲随自行安顿,连长风和观今都没带,只带着赵玉卿去了最为热闹的东市觅食,二人不紧不慢的,倒也自在。
“听说两任新来的知州还没正儿八经上任就死了,京中专程派人来查此事,也不知道会派谁来……”
边上的食客不知顾衍之身份,大概是从哪听了小道消息,知道会有人来,却不知道来的是谁,因而倒也不顾忌与友人私下闲谈此事。
赵玉卿抬头看了顾衍之一眼,顾衍之意味深长地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堂而皇之面不改色地也做起了道听途说之徒。
“不是说,是去年中元节死去的沈知州做了伥鬼,杀了那两位前来继任的大人吗?”
“前两个都死了,怕就怕,京里再派个人来,还得出事……听说那位沈知州的孤魂凶恶得很。真可惜了,活着的时候挺宽和的,怎么死了如此凶恶?”
“谁说活着的时候……不是说,沈知州早在七八年前就死了,这几年在任上的,一直是死而不自知的伥鬼吗?去年中元节才让阴曹地府发现了,给带走了。”
顾衍之听着听着,适时插嘴问了句:“你们说,那位沈知州被阴曹地府带走前,很是宽和?”
边上的人只当顾衍之也是清闲多事之徒,很自然地搭他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虽也没设么政绩,但人还是不错的。有一年不是大雨冲堤了吗,沈知州正带人视察灾情,为了救人,还差点被冲毁的桥堤压死,好在也没出什么事,只那条腿,养了有一年多才好利索。”
4
顾衍之就这么带着赵玉卿觅食闲逛,直到天色将暗才回到下榻处,回来时,那四位县太爷和眉山县丞仍在矜矜业业候着他,说出了张怀先和魏康允两位大人的事后,唯恐天家御使再出什么问题,强烈建议顾衍之一行人下榻在他们安排的住处,好方便他们派人保护,以免鬼祟作恶。
“不必了,顾某住在这挺好,更何况鬼祟之言,实乃无稽之谈,诸位大人不必多虑。”
各位大人又说准备了酒菜和消遣,他们穷乡僻壤地,京中来的人自然都是贵客,因而丝毫不敢怠慢。
顾衍之无奈笑道:“官家此次连公差带私假,统共给了十五天,顾某与亲随来回路上且就要耗去十天,中间也就五日可用,早些办完正事,还可早日带夫人回家省亲,在家中多住几日。旁的消遣就免了,诸位若实在要谈,就谈正事吧。”
见顾衍之态度坚决,冯保这才拱了拱手,“既如此……张大人与魏大人尚还陈尸于州府衙门,不知顾大人要先验哪个?”
顾衍之摇了摇头,“先验去年中元节于堂上坐化白骨的沈遇沈大人。”
顾衍之这话一出,几位县太爷皆吓了一跳,但也不敢多说,只齐齐道:“是。”
“听闻沈大人生前也算勤政爱民,在位七年官声尚佳,顾某也想顺道看一看沈大人在位时所经手的公文账册。”
“这……”冯保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看向那位眉山县丞马三,好似颇有些迟疑。
那马三也很是为难,支支吾吾道:“沈,沈大人在位七年半,所经手公文,公文账册……数不胜数,着实繁杂,莫说大人只有五日可用,就是再有三两个月,怕是,怕是也看不完……”
顾衍之微微一笑,看了眼身侧的观今,“正是因为账册公文堆叠如山,所以本官才带了能人来。旁的不必多虑,观今,你此时就去一趟州府查阅账册公文吧。”
“这……”
顾衍之都说到这份上了,马三仍面色古怪,多番迟疑。
这倒把观今给气笑了,“我可是忍你们很久了,我要看眉州府经手的公文账册,你们老看眉山小小县丞做什么?难不成一个小小眉山县,还管起偌大一个州府的事来了?”
被观今这么一说,那马三也不敢多嘴了,只好恭恭敬敬答道:“小人不敢。”
“顺道……”顾衍之又“顺道”了,那马三一听这俩字就直冒冷汗,方听得顾衍之缓缓吩咐身侧面冷挺拔的青年道:“长风,你去探望探望身体有恙的眉山县事曾应,看看病得重不重。”
“大人……”马三满脸冷汗,硬着头皮开口。
还没开口呢,就让观今给呵斥了回去,“怪不得小小眉山县丞如此尊卑不分,越权用事,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眉山县事,曾,曾什么应的,好大的架子!我们顾大人亲自派人前去探望,还见不得了?这是比天王老子还大的架子……长风,你拉扯我做什么,我还没教训完呢,哎哟,你扯着我衣领了,勒得慌……”
“闭嘴!”梁长风黑着脸,低斥了一声,终于将有闲工夫在那动嘴皮子的观今给一道拉扯了出去。
可算是打发走了诸位县太爷,顾衍之同赵玉卿一起,带了几个随从,连夜去了沈知州的坟前,让人把下葬了大半年,又称死了七八年的陈年白骨给挖了出来。
都化白骨了,着实看不出什么,只是看着着实像死了很多年的。
“难道真如传闻那样,是死而不自知的鬼祟做了这眉州七八年的官?”赵玉卿都有些纳闷了。
顾衍之虚心请教道:“依夫人看,这白骨能验不能验?”
“也不是不能验。”赵玉卿答了一句,便利落地跳下了坟坑,这么一验,方才微微皱眉,“只怕这具白骨并非死去的沈知州。”
“夫人何出此言?”顾衍之微微弯起嘴角,也看不出意外之色。
赵玉卿方才擦了擦手,上来,“还记得在东市时,那些好事者说什么吗?这沈知州虽算不上政绩突出,人却还算宽和,曾为救人于堤下,险些丧命,尤其一只腿,养了一年多才好。”
虽不知是哪只腿,但需要养一年多才好,多半伤了骨头,而眼前这具白骨,哪只腿骨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因此赵玉卿才怀疑,眼前这具白骨根本不是去年中元节死于堂上的沈知州。
确切地说……沈知州死没死,他们谁也不知道,反正眼前的白骨不是那个当了七八年眉州知州的沈大人。
“反而,此人脊椎断裂,我疑他是遭外力重物敲击而死,抑或是从高处坠伤丧命。”
“若死的不是沈知州,那么沈知州又去哪了……”顾衍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天色已晚,赵玉卿定然累了,方才道:“今日先到这吧,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看看另外两位大人的尸体。”

官鬼(四)
8
梁长风快马加鞭,于山道将曾应截下。
同曾应一起的,还有他那位身怀六甲的夫人,因夫人月份大了,故而赶了马车,走不得太快,这才让长风半道追上。
见自己被长风带人截下,曾应的神情既意外,又不觉意外,好似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只苦笑着朝长风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山道一侧山民废弃的茅草屋,“贱内身怀六甲,还望大人体恤,切莫吓坏她。曾某绝不半道再逃,只求大人准许曾某单独与贱内到里面谈谈,安顿好后事,便随大人回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长风本就不欲为难他,更何况也不忌惮一个读书人能有什么大动作,能在他眼皮底下逃到哪去,便也应允了他,又命人将茅草屋围守,便候在外头。
不知是过了多久,便见那挺着大肚的曾夫人步履踉跄地出来,面色苍白,眼眶通红,险些站不稳。
长风面色一变,“他人呢!”
妇人未语泪先流,直接哭晕了过去。
此刻长风的面色十分难看,令人破门而入……果然便见,那曾应用麻绳将自己吊死在了茅草屋里。
“即刻派人回去,请大人和夫人过来!”梁长风冷着脸喝道。
9
顾衍之和赵玉卿赶到时,长风的面色依旧难看,向顾衍之请罪道:“是属下大意了……”
顾衍之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不怪你。你也不必多想,与我一道在这等候玉卿的结果吧。”
因为有了先前张、魏二人的事,这次赵玉卿格外留心,从茅草屋里出来,还是向顾衍之摇了摇头,“确是畏罪自尽无疑,不过……那曾应浑身上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致命伤,唯独十指烧得血淋淋的,是新伤。这就不知是何意了。”
“大人!”就在此时,有人来报:“马车上有整整两个包袱的白银,就藏在座下。”
这财力,远远不是曾应这种食俸禄的七品县官所有的。
“曾府那边……也有土层被挖掘过的痕迹,埋了不少箱子,不过,都是空箱。”观今后一步赶来,将这消息一并带来,“顺道……还挖到了一具男尸,腿骨有明显旧伤。”
是挖到“沈知州”的尸骸了。
顾衍之默了默,方才道:“回去吧,将曾应尸身与曾夫人一并带回去,再请个大夫替曾夫人看看。另外,这里发生的事,也一并传话给各位知县吧,让他们在州府等我。”
冯保等人听说曾应死了,早早便已候在州府,顾衍之又亲自将曾府发生的事告知众人,“想必这两日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凶手已畏罪自杀,此案,也是时候该结了。”
“沈大人……我是说,假冒沈大人的人,当真是曾应所杀?张、魏二位大人之死也是曾应所为?”冯保等人似乎至今难以置信。
顾衍之笑道:“曾应曾暗中调阅州府账册公文,就在假知州出事之前,曾应察觉假知州李代桃僵敛得巨财,早在七八年前赴任途中便惨死的沈大人的尸骸也应该是那时候找到的。曾应非但不想着将其告发,反而将其杀之,埋尸家中,又策划了一出鬼祟杀人案,好将赃物据为己有。
“曾应此番称病离府,想来是想安顿身怀六甲的妻子再行图谋,不想行事暴露,内子也已再三确认曾应乃自尽,这是畏罪自尽了,曾府家中发现的埋尸与其随身携带的巨额赃银便是证据。只可惜,昨夜已故假知州的遗孀曾来寻我,曾应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人截走她们,意图灭口,如今生死未卜……”
“可曾应死之前,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十指烧伤?”赵玉卿恰到时候地问了一句。
顾衍之朝她看来,嘴角微微一弯,“这正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想,也许他是在告诉我们李代桃僵之事,只需让吏部比对指印,便能查清谁才是真正的沈遇,谁又是冒名顶替。此举,是希望将功折罪,好在死后能保全妻儿。”
思及此,顾衍之又道:“此案彻查下去,便事关三个案子,七年前的李代桃僵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案,吏部也将受牵连,难保其中是否有人玩忽职守,有人受贿勾结。”
“大人,我听说昨夜沈夫人来找您,虽什么也没说,却送了一封密信,真奇怪,还特意嘱咐要等我们离开眉州后再开,也不知是什么名堂?”观今想起此事,还有些叹息,“可惜那曾应死了,沈夫人是死是活身在何处,还得等他那晕死过去的妻子醒了才能问。”
顾衍之点了点头,“也罢,案子已结,今夜你们便命人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便走吧,曾夫人醒后审问之事,便交由冯大人诸位吧。至于那封密信,便听她的,等回了京,再一并作为证物呈上便是。”
10
打发走了冯保等人,顾衍之一行人便回了下榻处,他此行所带的随从本来就不多,东西也早早收拾好搬上了马车,马料也喂好,只待明日一早便能出发。
这夜,赵玉卿也正在屋内收拾剩下的贴身衣物,顾衍之则坐在赵玉卿身侧给她打下手,院内静悄悄的,大伙儿也都早早歇下了。
就在此时,头顶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伴随着凛冽的杀气从上方破瓦冲下,赵玉卿只觉得迎面一道冷风,继而冷光一闪,是刺客手中的刀泛着冷光,朝着赵玉卿和顾衍之而来,赵玉卿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几乎就是同一时间,顾衍之将赵玉卿带至身后,他们屋子的门也让人从外头破开,这次冲进来的是浑身肃杀之气的长风,带着一批手底下训练有素的逻卒,似乎是早有准备,只等着来个瓮中捉鳖。
果不其然,那刺客察觉上当,当即欲图冲出,长风也不拦他,直到把人放出了屋子,放进了院子,外头才传来一阵混战交手的声音,原来是不止一个刺客,刺客都被赶到了院子里,长风才给他们来了个一网打尽。
外头的局势渐渐控制住了,观今才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一看顾衍之和赵玉卿二人都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有心思打量着头顶上那块硕大的缺口,可不就是正巧在他们头顶上方?
又见赵玉卿神色如常,连鬓发都没乱了分毫,观今好生佩服,问道:“夫人您都没被吓到吗?”
赵玉卿闻言,一脸平静而又严肃地看向观今,回答他:“吓到了!”
“哦……夫人真是谦虚。”观今将信将疑,毕竟对方这样子,实在不像是会被吓到的……
“……”赵玉卿一时竟无言以对。
突然有这么个人影从头顶破瓦而入,能不被吓到吗,虽说早知长风他们带着人马设伏,可这样不好,这样真的很不好,她真的很想给长风提提建议,虽说要伪装院内无人,也不用装得那么像,不用躲得那么远的!
直到长风在外头请他们出来,顾衍之才领着赵玉卿和观今一道出来。
长风已经将刺客尽数拿下了,其中三张,着实是熟面孔,一个是彭山县事冯保,一个是丹棱县事高崖松,还有一个,便是眉山县丞马三。
冯保就是再傻,也知道今夜自己是上了顾衍之的当了,颇有些不甘心,“你如何知道我们今夜会来?!”
顾衍之索性便让他们当个明白鬼,“‘沈夫人’昨夜的确是来找过顾某,却只欲言又止便离去了,什么也没说,密信更是子虚乌有,因其并不能确信,我会不会像此前的张、魏二人,不敌你们,死在这里,因而才中途迟疑反悔。但……你们信了,想来她们眼下就在你手中,你也定然对其逼供过,她们实话实说,可你对密信之事却宁可信其有。再加上我说过此事牵连吏部,定会彻查官档,尔等,才慌了神。”
那沈遇七年前便死于赴任途中,假知州实乃匪盗出身,名唤高有道,拿着沈遇的文书李代桃僵,贪墨敛财,吃了好处,便用同样的手段,陆续将自己手下的一批匪盗弄来了眉州,山高皇帝远,匪盗成了一方父母官。
自然,一批匪盗,大字不识几个,哪会理事,高有道只能重用曾应那毫无根基的愣头青,总得有人要干活。
“让顾某来猜猜,那高有道被杀的原因……左右不过是敛财巨数,却与尔等分赃不均,产生分歧,又气恼高有道暗中将财物转移,故而痛下下手,对吧?你们留着高有道的遗属,无非是觉得她们不可能对高有道独吞的钱财去向一无所知。”
高有道一死,他们拿死去多年的沈遇尸骸充数,散布鬼祟之言。又唯恐新任知州为难他们,发现端倪,故而才布了个张怀先、魏康允二人遭鬼祟所杀的假象。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可惜就在此时,高有道李代桃僵之事被挖出,张、魏二人被谋杀却被伪造自杀也被看出,高有道遗孀又来找过我,且还发现,那曾应早早就在暗中调查过旧卷和账本。”顾衍之似笑非笑道:“我们要结案,尔等便索性让我们顺利结案,曾应也是要除的,索性,便借刀杀人,借我们之手逼死曾应,又让曾应背了畏罪自杀之名,好一个一箭双雕。”
曾应已察觉自己暗中调查高有道、冯保一行人之事败露,便想着保全妻儿,将妻儿安全送走。
前头有张、魏二人被伪造自杀,对于曾应自尽之事,他们自然会格外谨慎,如此,便可坐实了曾应畏罪自杀之名。
那冯保似还有不甘,冷笑道:“顾大人说我借你的手逼死曾应,我怎知曾应会突然上吊,顾大人此言未免牵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休想狡辩!”观今可不像顾衍之那般好脾气,确定长风已将这伙匪盗押得严严实实,观今才上前狠踹了这巧言令色的老头一脚,“那曾应分明是被你们这些匪盗逼得自尽的!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死了,妻儿一定能安全,你们会放过他那身怀六甲的妻子和腹中孩儿一命!”
因为,那曾夫人分明就是冯保的人!一群匪盗重用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官,能不忌惮,能不插入暗桩吗。
除了她,还有谁能在曾应的马车上暗藏那样一笔巨款,除了她,还有谁能够在一番茅草屋的密谈后,就让曾应心甘情愿自尽?
曾应知道真相后,必然是绝望的,自己一言一行,早在妻子监视之下。可两相权衡,他还是选择保全那未出世的孩子,选择自尽。
但曾应也不算愚钝,他临死前烧伤十指,就是要提醒天家御使唯有吏部彻查官吏身份,才能知晓一切真相。
任何证据都有可能被冯保一行人销毁,人也可以灭口,唯有尸体,是他们不敢乱动的,这也是……曾应绝望之下,唯一的希望。

官鬼(五)
11
事已至此,顾衍之也不愿再让赵玉卿在这脏秽之地久留,便打算连夜启程,走之前,将此地残局交予长风处理,嘱咐道:“将人带下去,严刑拷打,今夜务必审问出高有道那一家子的下落,她们是本案重要人证。自然……他们之中若有人愿意供了,算是有功,审罢,明日便将人押回京城复命。”
“是。”长风称是,又请示了句:“大人,那位曾夫人如何处置?”
毕竟,严格说起来,那妇人算是同谋。
顾衍之沉思片刻,轻叹了口气:“让她安生将孩子生下吧,到底只是一颗棋子……”
曾应用性命保护的妻儿,顾衍之还是有心成人之美的。
虽到最后,那妇人依旧按照冯保的吩咐行了栽赃,但她跟着曾应出逃,与曾应有了孩子,总是有那么一刻,是用了真心的……顾衍之宁愿相信,在茅草屋里,曾应的内心并非全然绝望,想必在曾应死前焚烧十指那一刻,夫妇二人此后一举一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倘若他顾衍之此行败了,冯保兴许会念在妇人立过功饶她一命,倘若真有人能看懂曾应的苦心,必能将他妻儿救出苦海,不再为人棋子。
长风会意,抬手让人将冯保等人押回州府刑讯室,玄妙司的人用刑逼供,向来是有一套的。
顾衍之陪同赵玉卿坐上马车,路上,正待要取了干净的帕子,替赵玉卿擦一擦手,却发现赵玉卿掌心中,赫然是一道血红的口子,触目惊心。
顾衍之怔了怔,却只一言不发,替她将手心包扎好,方才抬眸,用最平静温和的语气对她道:“玉卿,你在这等我片刻,我落了些东西,回去取了就来。”
赵玉卿诧异,“不能让别人去取吗?”
顾衍之微微一笑,“是很重要的东西。”
说罢,顾衍之便掀帘钻出马车,牵了一批马来,翻身上马,打道回了州府衙门。
长风与观今见他回来了,也是诧异,顾衍之却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那被架在刑讯架上,已经被鞭打过一轮的冯保而去,他的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眼神平静,却深邃有如深渊,开口问他:“是你第一个破瓦而入?”
冯保一抬头,看进了顾衍之那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眼睛里,不知为何,心底竟没来由的发颤。
见他这模样,顾衍之也不必等他回答了,命人取了一把刀来,视线淡淡落在冯保的右手,“是这只手持刀吗?”
冯保的眼底,渐渐染上了极度的恐惧……
顾衍之接过一把刀,却又摇了摇头,似不满意,“换一把钝刀。”
此番,冯保再不知顾衍之要做什么便是傻子了,他是要剁了他的手!快刀尚不能让他泄愤,他是要用钝刀,让他感受到那被放慢无数倍的痛苦……
“你,你岂能滥用酷刑!”冯保毕生为匪盗,见过凶恶的人,但却从来没见过……像顾衍之这样,温润在外表,却恶毒在骨子里的人。
顾衍之这才似有若无地勾起嘴角,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你怕是忘了,顾某,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
直到此刻,观今才回过神来,然后很自然地改写卷宗:逆贼在反抗中断了右臂。
良久,顾衍之才从刑讯室出来,手心沾血,观今也没敢多问顾大人为何忽然返回,递上了巾布。
顾衍之接过,将手擦净,才又向观今伸出了一只手,“将你藏在袖中的糕点充公。”
观今愣了愣,忽然面色大变,垂死挣扎,“大人!”
顾衍之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借口取东西才回来的,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既是给夫人的……观今委委屈屈地从袖中掏出那一大包糕点,不情不愿地交到顾衍之手中。
顾衍之这一去,就去了许久,最后只带了一包糕点回来,赵玉卿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很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顾衍之回答得极其自然,“你不是喜欢甜食吗?”
“唔……”赵玉卿接过,但还是觉得顾衍之古里古怪的。
“对了,他们供出沈……高有道的遗属下落了吗?”赵玉卿随口问了句。
“听说是交代了,你且放心吧。”顾衍之答道:“只可惜了曾应……”
是个刚正之人,他让人探他去向,又让长风亲自出马快马截人,便是怕冯保一行人先一步探出他的下落对其下手,唯独算漏了,曾应会心甘情愿为保全妻儿自尽……
赵玉卿点了点头,又觉得奇怪,这是他们来时的路线,“我们不是要去丹棱县吗?”
“哦,忘了告诉你,我已先一步让人前去送礼,家中无人,打听后得知,岳父一家是去吃远房亲戚家中的喜酒了,怕是没个三五日赶不回来。加上夫人受了伤,便是见了,岳父也会担心,不如再过些时日,我再陪你回来吧……”
赵玉卿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手心,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好。”
12
赵玉卿回京后,约莫两日,长风和观今也后一步回来了。
长风回来时,来见顾衍之,却在刚踏入府中便被人叫住,赵玉卿也回临安有段时日了,认得出来寻长风的,是他手下的逻卒,因已在顾府里了,因而他们交谈时并无太多忌讳,赵玉卿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小孩、密函外流、严重性、在彻查之言。
而后,长风便去书房见顾衍之了,他去的时候,观今也恰好在和顾衍之谈论眉州案宗细节整理的事。
因谈得晚了,顾衍之又命小厨房给他二人热了碗莲子粥,让他们吃了再走。
一出来,便见赵玉卿在那,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又像是,有所迟疑。
顾衍之微微一笑,也不避讳长风和观今在场,很自然地牵起赵玉卿的手,又皱眉,“手怎这样凉,虽已开了春,还是要多穿些。”
“你们忙吧……”赵玉卿从他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便想走,看着,还是有顾忌,是打退堂鼓了。
顾衍之反倒将她的手握紧,替她开了这个话头,“长风方才说话时,也不曾避讳你,我们也无意瞒你,那日撞入你怀中的孩子是有问题,但你放心……已经问清楚了,不过是个替人传信的无辜稚子罢了,长风有分寸。”
默了默,顾衍之才主动问她:“夫人……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顾衍之曾下令杀赵氏女,以顾妇礼厚葬……且密函有玄妙司专属印记,且确是出自顾衍之之手,此番顾衍之这么说了,想来是知道这密函到了赵玉卿手中,且也知道她暗中查过他的笔迹。
赵玉卿也不多言,多说无用,只将那密函拍入顾衍之掌心中,她面上素来没有太多表情,也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唯独那双眼睛,此番看他,目光灼灼,是带着审问的态势的,倒要看看,顾衍之要如何辩解。
顾衍之的反应,却是平静,只不紧不慢卷开那小小的密函看了一眼,方才轻抬嘴角,“这是我下的令。”
赵玉卿顿时皱眉,没有料到他会回答得这样干脆,眸光一沉,“你不多解释一句?”
“长风,观今,你们先去正堂等我,顺道,将我要的东西备好。”顾衍之没有立即答赵玉卿的话,只等长风和观今走了,方才走进书房,将那杀人密函置于火烛之上,燃尽。
“你!”赵玉卿一时憋着一口气,不知道顾衍之这是何意。
“玉卿,朝堂之事,一言难尽,但官家圣恩浩荡,看不惯我得势的人很多,我于政见上,与东宫有所相左,殿下素来是看不惯我的,看不惯阉人弄权。”顾衍之说这话时,却是口吻平静,一派宠辱不惊,“三年前春猎,我随侍官家左右,那年春猎,恰在眉州一带,殿下便随手指着屠夫之女,说要赐予我对食,意在嘲讽我不能人道……”
说到这,顾衍之笑了笑,“我疑心殿下此举不止于嘲讽,担忧有人借机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因而,假意谢恩,暗中下令暗杀屠夫之女。至于结果……你还站在我面前,就是答案。嫁我这样的人为妻,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知为何,本该是赵玉卿占据道德制高点质问顾衍之的,此番听他这么一说,赵玉卿却连半句追究的话也说不出来,内心竟有些惭愧,脱口而出打断他的话:“才不是,你很好!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她说这话时,一脸坚定、严肃而又认真。
顾衍之嘴角微扬,温柔的笑意入了眼底,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了,玉卿,我正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说着,顾衍之携赵玉卿去了正堂,这一去,便见桌上摆着两个硕大的金桃,纯金锻造,巧夺天工,顾衍之问道:“张庭正大人的寿辰便要到了,我自作主张替你备了份送恩师的寿礼,顺便,也给你打了一个,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
赵玉卿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也有份?”
顾衍之点了点头,“旁人有的,总想也为你备上一份。”
赵玉卿不免有些迟疑,又多问了句:“你月银多少?这两份金桃,得十分昂贵吧。”
“月俸二十五贯。”
看赵玉卿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但从眼神,却好似能看出,她定是觉得他的月银好像也不是很高,只比七品知县高了那么一星半点,是唯恐他为了打造这两个金桃,变卖了家产。
顾衍之又补充道:“但玄妙司的差使另有月俸,从官家的私库拨,另有禄米,春冬绢和绵。”
加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高……
见赵玉卿还是有些担心会吃穷他,顾衍之索性带跑了话题,“这份礼,你喜欢吗?”
赵玉卿默了默,然后答得颇有些口是心非,“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衍之也没有戳穿她,只让人将寿礼搬回屋里,嘱咐赵玉卿早些歇息,便称还有些公务要处理,顺道送长风和观今出府了。
直到出了府,憋了许久的观今才一脸坏笑道:“夫人今日倒不像前些日子那般疏离了,还是大人有办法,润物细无声,最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别看夫人看着严肃,实则最好哄。”
顾衍之意味深长道:“前段时间她总是绷着,心里憋着事,怕多做多错。只怕……等她一会儿回过神来,对我还得防着些时日。”
这话让顾衍之说对了。
赵玉卿回了屋,看着那金桃,这东西说它俗气吧,却金光闪闪格外惹人喜欢,赵玉卿轻轻摸了摸那金桃,摸着摸着,一张严肃的小脸,竟不自觉地破天荒地缓缓浮现了一抹笑意。
很显然,这份礼很是受用。
但没等这笑意绽开,赵玉卿忽然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怎么就这么被顾衍之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事轻轻揭过了?
此刻赵玉卿一脸发懵,恍惚觉得,自己好似惭愧早了……
下了令要杀她,最后怎么又没杀她?顾衍之只说她还站在他面前就是答案,这答案着实是模棱两可。
这话有很多种解释,杀了,没杀成。
又不想杀了,中途后悔了。
抑或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必须留下她。
赵玉卿自问,自己没什么情趣,是不会让顾衍之忽然改变主意的……
13
长风与观今从顾府出来,一辆马车缓缓而过,恰自二人身侧经过,车驾并未挂府牌,想是临安哪户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贪玩晚归,二人并未在意。
车驾打顾府门前经过,车里的人并未侧眸多看一眼,经过前路转角时,里头才传来一道沉稳的中年男声,“传话予殿下,安插在玄妙司的暗桩已经暴露了,不可再用。”
“是。”车外的人低声回答。
良久,这中年男人才缓缓地叹了口气,“殿下还是年轻,沉不住气……那暗桩,大材小用了。”
前方祝府打了灯笼,车驾晃晃悠悠,入了府。
1:系列举措改编自宋理宗端平更化,此为时密元卸任后官家推行改革的开端,后续不再另行注释。亲擢台谏,即官家将任命谏台官员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此前皆掌握在权臣手中,闭塞天家耳目,成一言堂之势。
2:官吏摄权,即不够资格者代理为官。
3:出自《朱子语类卷》

藏娇(一)
官家秘设玄妙司,其间主人,无长剑立身,至卑至贱之躯,却运筹帷幄满腹谋略,翻手间可令王权颠覆,奸佞名臣一念间。
1
春闱在即,寒山书院结课授假,好让院中学子归家备考功名。
山门前很是热闹,书院中不乏贵家子弟,归家的车马几乎要将山门挤了个水泄不通,大大小小仆妇书童候在山门,风风火火地替自家主子收拾行囊。
自是也有一些寒门学子,独自背着书篓与被囊,混在人群中,分不出谁是学生,谁是富贵人家的仆役书童。
张子敬一贯两袖清风,是个自在闲散人,因而身边并未带着人伺候,只一人一马相伴,独自将收拾好的书籍旧案捆上了马背,便是这样,那孑然一身淡泊潇洒的气度,不似贵家公子雍容华贵,也不似寒门学子清高傲慢,也足够让他难以泯然于众。
正当此时,通往山门的山阶上,忽有一人即将踩到底了,却一脚踩空连滚了数个台阶才滚了下来,那是个布衣书生,看着是出身寒门,因身上背负的行囊比人还高,几乎将自己的视线也埋在了其中,因而看不清路才有了后头这遭。
好在看着并无大碍,那布衣书生慢一拍爬起,满脸窘迫,颇有些灰头土脸,爬起后第一时间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如何,反而从衣襟下掏出了个绢布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折叠好的帕子摊开,见里头包裹着的一枚玉簪没有摔坏,书生才松了口气。
那玉簪的成色着实一般,但看得出来,于书生而言已是贵重。
“子敬兄有所不知,那是柳清泉,家有美妻,省吃俭用才将他送进了寒山书院,那柳清泉成日不是妻长便是妻短,开口十句话八九句离不开爱妻,十足十是个老婆奴,听说是捉襟见肘了好一阵子,省了一笔开交,买了一块原石,亲手雕了这玉簪,成色虽不佳,但那也是他数月里省下来的,自然紧张。”
见张子敬朝那布衣书生看去,边上有交好的学子与他闲谈了几句,便也作别了。
张子敬并未多想,将行李在马背上系紧便打算翻身上马,正在此时,后方不知是谁家的马忽然受惊,长嘶一声,挣脱缰绳便冲了出去,带倒一片人仰马翻,眼见着惊马冲出,将要冲撞张子敬,忽有一人猛地朝张子敬一扑,才堪堪避了开来。
二人一同栽倒,好在并无大碍,张子敬这才看清朝他扑来的正是刚才在山阶上摔了一跤的布衣书生柳清泉。柳清泉为了扑他,收拾好的行囊撒了一地,书卷也挥洒了一地,此刻正在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拾捡,生怕一会儿有人骑马驾车将自己的书全给压坏了,因而顾不上和张子敬打招呼。
张子敬见状,起身后也顾不上拂去衣袖上的尘土,俯身帮着柳清泉将散落的书卷拾回,拾至最后,张子敬捡起落在面前的最后一本书,起身,柳清泉也刚刚好急急忙忙跑来,不住朝张子敬道谢。
张子敬将书籍归还,拱了拱手:“该是我向清泉兄道谢,多亏清泉兄仗义相救。方才捡拾散落书卷时有幸匆匆看了几眼清泉兄的文作,字迹有力,文辞不凡,想来今年功名有望,能与清泉兄临安再会。”
柳清泉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张子敬这样的人竟然道得出他这种籍籍无名之辈的名字,继而更是受宠若惊:“鄙作怎能入子敬兄的眼,子敬兄谬赞谬赞……”
说着,柳清泉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又将自己衣襟里的绢布帕子掏了出来,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头的玉簪碎了个一塌糊涂……柳清泉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
张子敬见状,便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交予柳清泉:“簪子是为救我的缘故才碎,子敬愿另行赔付清泉兄一块上好原石。此佩乃弱冠时家父所赠,权当做个信物,让清泉兄代为保管一段时日,待春闱之后,临安再会,子敬必来赎回。”
其实张子敬完全可以以银两赔付,但读书人多有骨气,以铜臭打发,怕有损柳清泉的颜面,更何况亲手在原石上雕出的玉簪情深意重,岂是钱财能比的。
柳清泉看出了张子敬的用意,自是豁达,与张子敬相约春闱过后,便奔赴临安将玉佩奉还。
辞别张子敬,柳清泉背负行囊跋涉归家,还没到家门口呢,便欣喜大呼妻子的闺名:“玉娘,玉娘,我回来了……”
未见妻子出门相迎,柳清泉也并未多想,只当妻子兴许是去河边浣衣了,推门而入,脸上的笑意尚还挂在嘴边,柳清泉整个人却已经僵住了。
家中清贫,因而一眼就能望到底,此刻家中一片混乱,像是被人翻找过,床上正躺着一人,衣衫凌乱,但身上穿的分明是他前年为玉娘买的那身冬袄褙衣,此刻躺在上头的玉娘却只剩下了躯体,脖子以上是个碗大的窟窿,玉娘的头却不知所踪……
“玉,玉娘……”
2
日子逐渐回暖,时人大多已经换下了厚重的氅衣,换上轻薄单衣长襦,孩童们少了臃肿袄衣的束缚,跑闹起来时自然也轻快了不少,加之今日放榜,临安城要比往常更热闹。
顾衍之在宫中当值数日,这才下值从宫里出来,打算打道回府时,特意让人绕了条远道,避开了路上的拥堵,途径石板桥时,迎面和对向的车驾碰上了。
“大人,是祝大人的车驾。”外头传来长风的声音,那是祝民生的车驾,时密元的乘龙快婿,当朝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太子的姨父。
顾衍之掀帘,下马车,同自己的车驾一起极其自然地退至一侧为其让行。
祝府车驾顺利从石板桥上而过,经过顾衍之面前时,车驾却忽然停了下来,上头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顾大人可还安好啊?”
顾衍之低眉顺眼,淡淡一笑,答道:“承蒙大人关怀,一切安好。月前听闻时阁老称病告老,不知眼下身子可还安好?”
“岳父曾多次向我提起,说官家身边的那位内侍官很是个人物,颇受官家器重。果不其然,顾大人不曾教人失望,听闻日前郑清之郑大人之子郑必贪墨一事,官家震怒,就连郑阁老都已向官家提出告罪辞官,还是顾大人你三言两语之下,熄了官家的火气,竟不曾就郑必一案,迁怒于郑阁老。”车里的男人依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顾衍之依然低着头,眼皮子都没抬,只微微勾起嘴角,恭顺道:“臣一介内宦岂敢妄言论政,不过会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罢了。”
也算是四两拨千斤,言下之意,不过是顺着官家的意思开口罢了。
“原是如此。”祝民生的话锋一转,笑了,“张庭正大人寿宴上闹的事,内子也听说了,倒是对顾家夫人惦记得很,顾大人得空,不妨携夫人来府上坐坐。”
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对顾衍之的嘲讽,祝府随驾的下人明显有人在埋头低笑,顾衍之浑不在意,只微微笑道:“会有机会的。”
车驾重新前行,顾衍之站在那等到车驾完全过去了,才动身坐回自己的车驾,但在垂下帘子时,还是特意嘱咐了一句:“长风,一会经过樊楼后方时停一停,我听说樊楼新出了几味点子,想必玉卿会喜欢。”
赵玉卿最爱吃甜食,樊楼做的点子甜而不腻,最对赵玉卿的胃口。旁的赵玉卿总是兴致缺缺,自家府里做的点子又不对她的胃口,常是吃一顿是一顿,不想吃了,伺候的下人也不敢说教她,顾衍之当值时是不常在家的,更是无人能管得住赵玉卿。
回府时,果如顾衍之所料,中午赵玉卿就喝了碗丸子汤就说吃好了,天热了,赵玉卿不爱吃东西,甜食腻了也难以下咽,下人也没敢多嘴,只在顾衍之回来时才背着赵玉卿告上几句状。
见顾衍之带回了樊楼新出的面点子,刚吃好了并推说吃不下的赵玉卿果不其然又能吃进好些点子了,顾衍之颇有些无奈,为了哄她多吃些,便只能纵着她,越纵,胃口自然就越刁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这次是真的吃得多了些,赵玉卿都顾不上和顾衍之说话,直到这会儿,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大活人坐在她面前,赵玉卿默了默,在短暂的检讨后,开口找话头问了句:“今日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顾衍之淡淡一笑:“听说今日放榜,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听到放榜,赵玉卿的眼睛明显一亮,只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罢了,又问了句:“子敬哥哥如何,可在前三甲?”
顾衍之:“……”
赵玉卿正觉奇怪,只觉得自己好似说错话了似的,但此刻顾衍之依然神色温和,又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快。
就在此时,观今火急火燎从外而入,明显也是感觉到了此时厅内的气氛微妙,脚下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额侧的冷汗,正犹豫着是继续往前,还是原路挪回去。
察觉到观今在那小动作频出,顾衍之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有事?”
观今讪笑:“也,也可以没有……”
好在,气氛一缓,顾衍之已然微微一笑,答赵玉卿道:“倒是不曾刻意留意过,听说,是十二名,亦或是十三名。”
赵玉卿的神色明显有些失望,又有些古怪,只觉得这不是张子敬该有的名次,此前他好歹可是前三甲的大热门。
大概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顾衍之又多解释了句:“倒是听几位阅卷官提起,张子敬在春闱时写出的经文策论称得上精彩绝伦,便是官家也是这么夸他的,但在殿试却平平了。但张子敬之才,众人还是看在眼里的,因而才有了这名次。释褐授官时,官家将其留用集英殿修撰,免留翰林院观政。”
集英殿修撰,六品文官,也算是个闲差。
“对了夫人,因今日放榜,因而外头格外热闹,少不了要榜下相婿的,夫人可要去凑凑热闹?”
赵玉卿也未多想:“好啊!”

鸠占(四)
8
贾夫人一干人等,皆被带回县衙,赵玉卿作为列证的人,自然也在其中,县爷对其礼遇有加。
方才将贾夫人与杏儿收监,县爷于狱中设案审问,赵玉卿被奉为上宾。
待问罢案情,县爷才屏退众人,起身,亲自给赵玉卿斟了一杯茶,“姑娘年纪轻轻,不曾想,心思缜密,智慧过人。听闻你是贾府大姑娘身边的女使?如此卓绝的人物,做一个小小女使,未免可惜。”
县爷边说边倒茶,挽袖时,手背往上,却隐隐约约露出抓痕来,是新伤,血痂都还没完全褪去。
赵玉卿的视线落在县爷手背往上露出的抓痕伤时,眉宇,慢慢地皱了起来。
“杏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大人你的吧?”
赵玉卿不过是诈他一诈,县爷倒茶的手却是微抖,将茶水斟到了外头来,随即放下茶壶,看着赵玉卿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偏生赵玉卿一脸从容,眼神清透,视线冷淡淡地落在他脸上,让县爷一时半会无法断定,赵玉卿手上到底还掌握了多少线索。
似是想通了,县爷反而不再忌惮赵玉卿了,四下无人,他笑出了声:“我说什么来着,刚夸姑娘聪慧,果然还有惊喜。我不妨告诉你,这七品县爷,是捐官捐来的,多亏娟慧在贾府操持,我才有今日。”
“我与娟慧本是情投意合,娟慧为了我,吃了不少苦。入贾府时,娟慧已有两个月身孕,可惜……我们这个孩子没能保住,娟慧也因此伤了根基,难再有孕。”
“娟慧为了我,还是忍辱负重留在贾家,给人做妾,也是为了我的仕途,不得不对贾老爷与他那位原配夫人下手,从而成为贾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人。我二人,才能相互扶持,同心同德。”
娟慧,便是贾夫人的闺名。
“眼下,有一升迁机会,只是打点上头,得费不少银子。我与娟慧本不想害贾家兄妹的,但只要贾大公子在一日,日后这家业,总是要物归原主的,我们也是不得已……”
“杏儿那丫头原还妇人之仁,不忍下手,好在老天怜悯我,杏儿在这时候有了我的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也得做啊。如此一来,我们就能让这孩子名正言顺继承家业,贾府的一切,不就彻底是我们的吗?”
赵玉卿的眼底一沉,“欺辱大姑娘之人,也是你。”
“我想着,若是大姑娘也有了身孕,就凭这个孩子是我的,贾家也得善待她,岂不是名正言顺?娟慧识大体,我们的孩子,说到底也是她的孩子。”
县爷的眼底已起杀心,看向赵玉卿,“至于你,你若不那么聪慧,也未必会惹来杀身之祸。今日带你回来,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这里。至于如何让你死得名正言顺,不过安个罪名的事……”
赵玉卿此刻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完蛋了。
失策了。
没有窗。
外头应该都是他的人,交起手来,寡不敌众。
便是能逃出此狱,外头的路线也不熟悉。
见赵玉卿只是这么一脸淡然地环顾四周的环境,面上竟是没有半点惧意,从容得过了份。
她太过冷静了,反倒让县爷微微皱眉,莫名其妙地,心中生出几分忌惮,是了,这丫头来历不明,并非贾府签了身契的女使,莫不是……上头有人不成?
大狱之内,诡异的沉默……
9
就在此时,忽有衙役慌慌张张下了大狱,甚至顾不得先前县爷不允许他们踏入半步的命令,直奔县爷而去,“大人,大人,不好了!”
也不知那衙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县爷的面色一变,直恨不得掌自己的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让他说中了,这丫头上头真的有人!
眼前这张嘴脸的变化,令赵玉卿的眼底生出几分困惑,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只见前一秒还嚣张无比的县爷大人,忽然扑通一声在赵玉卿面前跪了下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尊驾竟是顾大人找寻在外的夫人……”
什么夫什么人?
赵玉卿微微皱起眉来,显见是还未想通这其中的关系,自打身受重创被贾云琼所救后,她便一直未能记起自己的来历来。
见赵玉卿缓缓皱起眉头来,县爷只当她是不悦了,要秋后算账,当即越发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再抬,满身的虚汗,“夫人请,请移步尊驾,顾,顾大人在内厅等,等您……”
便是县爷不说,赵玉卿也是要想办法脱身的。
见她抬脚了,县爷心底是长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随侍在后面。
被县爷领至内厅,赵玉卿只是冷飕飕地站在那,尚未消化眼下蹦出的信息,便听得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县爷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得十分响亮,“下,下官见过顾大人……”
“玉卿。”
那声音如清泉漱石,悦耳温和。
赵玉卿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年轻男子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继而朝她走来,对方身穿的是常服,外着鸦青色的窄袖锦衣,纹案素简并不张扬,肩披藏墨蓝的鹤氅。
正在赵玉卿发愣之际,他已将自己身上那件藏墨蓝色的鹤氅解下,赵玉卿只觉得身上一暖,对方便已将那鹤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垂眸,专注又自然无比地替她系紧衣带,口吻温柔,“这里的事,我已大致听说,让你受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处理吧?”
是询问的语气,赵玉卿又愣了愣,没顾得上答他,满心满眼都处于茫然中。
他是谁?
为何如此自然地唤她的名字?
他们很熟吗?
见赵玉卿仍在发愣,男子微微一笑,只闲谈般过问起此事,“长风,此案按大宁律,当如何?”
被唤作长风的,是同他一同来此的青年,年纪约莫和赵玉卿相仿,面貌肃然,一丝不苟答道:“谋财害命,滥用职权,视罪行当行徒刑、流刑或死刑。”
男子默了默,点了点头,方才淡淡问道:“建州知建安县事,罗国成,你可知罪?”
那罗县爷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发着抖,听着那分明和煦的口吻,说的却是问罪的话,罗县爷早就吓破了胆,“大人饶命,顾大人饶命……”
“那就交由长风执行吧,此罪,死不足惜。”男子说罢,便自然无比地牵起赵玉卿的手,“走吧,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见他要走,也不知是不是反正死到临头了,反而恶向胆边生,那罗县爷忽然理直气壮起来。
“徒刑以上当由府、省一级推官、提刑司和刑部、大理寺复审,顾衍之,纵然你贵为内侍首臣,掌玄妙司,也不能私下论罪行刑!”
顾衍之脚也没停,只微微一笑,反将赵玉卿的手,又握得紧了些,好像生怕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似的,“自是要将铁证交予刑部、大理寺复审的,再审一百遍,也还是个死,不如眼下便送尔等个干脆利落吧。”
罗县爷听了这话,更是发疯了一般,跪也不跪了,还试图追上来,却被人轻而易举死死按在了当场,那罗县爷只能粗着脖子在后头叫骂道:“顾衍之,难道你就不怕上奏天听,遭谏台弹劾吗!”
直到此刻,顾衍之终于脚下一顿,没有回身,只微微侧头,“弹劾者众,不在乎多你这一桩。”
10
赵玉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县衙府门的,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随顾衍之上了马车。
就在此时,忽闻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贾云琼在雀儿的搀扶下,匆匆赶到此地,因为焦急,跑得甚至乱了发髻,见了赵玉卿,忙呼了一声:“玉儿!”
赵玉卿闻声,当即看向顾衍之,看着,也是急着要下车了。
顾衍之见状,眼底流露出几许温柔,墨眸如潭,嘴角亦微微上翘,轻弯,没等赵玉卿开口,就已经替她将话说出来了,“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本是要下车的,此刻他这一笑,反而令赵玉卿呆了一呆,赫然只觉得天地失色,连日来的阴霾也随之散去,峻岭之巅不化的冰霜怕是都要老老实实融化了,那份从容气度,与外貌无关,是从内而外的。
这份默契……好似真不是一朝一夕的相处能有的。
回过神来,赵玉卿的面上一如既往并未流出过多情绪,只利落地跳下马车,贾云琼一见她安然无恙,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玉儿,哥哥灵前的事,我都听说了……”
赵玉卿待人并不热络,但贾云琼看得出来,她为了自己的事,是尽了心的。
赵玉卿见她如此,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只劝慰道:“如今贾府偌大个家业,还靠姑娘撑着,还望姑娘能够重振旗鼓,好好生活。”
贾云琼眼眶微红,不愿让赵玉卿担心,“你放心,我也想通了,左右不过是一辈子不嫁人罢了,我定会好好活着。倒是玉儿你……”
贾云琼说这话时,目光有些担忧地看向那辆正静静等候赵玉卿的马车,微风拂动车帘,贾云琼也匆匆瞥得那车上等候着的年轻男子,如何形容呢,如瑶林琼树,萧萧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但……
贾云琼满眼都是对赵玉卿的同情,“你的事我听说了,来接你的那位,是从京里来的,乃当朝四品正侍大夫,为天子近侍内臣……”
言下之意,是一介宦官,乃是一阉人,算不得寻常男子。
贾云琼不知道赵玉卿都经历了什么,但想到她年纪轻轻,便与一宦官对食,便满心满眼的都是对赵玉卿的同情和担忧,“玉儿,倘若哪一天,你需要我,便尽管来建安寻我,有我在一日,贾府,便有你一口饭吃……”
“……”赵玉卿默了默,扫去眼底的茫然,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什么,大姑娘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好似她多可怜似的……
1)1、2:出自《洗冤集录》
2)本文朝代架空,仿宋制,剧情胡编乱造请大家海涵,勿考据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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