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小说屋 > 其他类型 > 一品皇妃有点冷全文

一品皇妃有点冷全文

半两禅心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祭奠完杨氏,从城外回来已经是正午,江笙带着众人在临江楼用了午饭,就去巡查那间铺子。铺子在东市,是卖脂粉的,杨氏在世的时候还好,杨氏一走,刘姨娘疯狂插手铺子,铺子经营惨淡。江笙正看着账本,脂粉铺的牛掌柜来请辞,说自己要回老家去了,这不东家出了事,他才勉强干到现在。江笙挽留了一下,牛掌柜执意要辞,江笙也就同意,并让微雨给牛掌柜多结了三个月的工钱。除了牛掌柜,铺子里还有一个老账房和一个小伙计,微雨看着一老一小犯愁的叹气,脂粉铺干不成了。“姑娘,空着总不是事,不如赁出去吧。奴婢见有些人家就把铺子赁出去,收租金,倒也便宜。”江笙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东市的人流,又看看老账房和小伙计,老账房是个孤寡老人,小伙计是老账房捡的孤儿,赁出去,新东家肯定不...

主角:江笙江宏明   更新:2024-11-25 11:03: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江笙江宏明的其他类型小说《一品皇妃有点冷全文》,由网络作家“半两禅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祭奠完杨氏,从城外回来已经是正午,江笙带着众人在临江楼用了午饭,就去巡查那间铺子。铺子在东市,是卖脂粉的,杨氏在世的时候还好,杨氏一走,刘姨娘疯狂插手铺子,铺子经营惨淡。江笙正看着账本,脂粉铺的牛掌柜来请辞,说自己要回老家去了,这不东家出了事,他才勉强干到现在。江笙挽留了一下,牛掌柜执意要辞,江笙也就同意,并让微雨给牛掌柜多结了三个月的工钱。除了牛掌柜,铺子里还有一个老账房和一个小伙计,微雨看着一老一小犯愁的叹气,脂粉铺干不成了。“姑娘,空着总不是事,不如赁出去吧。奴婢见有些人家就把铺子赁出去,收租金,倒也便宜。”江笙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东市的人流,又看看老账房和小伙计,老账房是个孤寡老人,小伙计是老账房捡的孤儿,赁出去,新东家肯定不...

《一品皇妃有点冷全文》精彩片段


祭奠完杨氏,从城外回来已经是正午,江笙带着众人在临江楼用了午饭,就去巡查那间铺子。铺子在东市,是卖脂粉的,杨氏在世的时候还好,杨氏一走,刘姨娘疯狂插手铺子,铺子经营惨淡。

江笙正看着账本,脂粉铺的牛掌柜来请辞,说自己要回老家去了,这不东家出了事,他才勉强干到现在。

江笙挽留了一下,牛掌柜执意要辞,江笙也就同意,并让微雨给牛掌柜多结了三个月的工钱。除了牛掌柜,铺子里还有一个老账房和一个小伙计,微雨看着一老一小犯愁的叹气,脂粉铺干不成了。

“姑娘,空着总不是事,不如赁出去吧。奴婢见有些人家就把铺子赁出去,收租金,倒也便宜。”

江笙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东市的人流,又看看老账房和小伙计,老账房是个孤寡老人,小伙计是老账房捡的孤儿,赁出去,新东家肯定不会用他们。再说,江笙还要用这个铺子做大事,怎会赁出去。

“老先生安心在铺子里住着,和小三子把这铺子归整归整,铺子不会赁出去,我还有其他用处。到时候这账房还得麻烦您老人家。”

老账房悬着的心放下来,拉着小三子要给江笙磕头,被江笙拦住。老账房两人下去,江笙问微雨。

“我记得嬷嬷家在通州的庄子上?”

“是啊,嬷嬷家是夫人的陪房,一家都在庄子上。杨家爷爷奴婢见过,还有怀正叔、冬草婶子,去年中秋节他们来给夫人请安,奴婢见了。”

江笙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心里有了计较。老夫人还给她的两个庄子,一个就是通州的庄子,另一个在王家洼。通州的庄子小,收成也不好,王家洼更是一点收益都没有,胭脂铺眼瞧着没有进项。哈哈,一个铺子两个庄子,没有进项,他们这是算准了吧。

江笙冷冷的动动唇角,吩咐微雨回去。

回到府中,阿豆睡着了,被牛婆子背了回屋。江笙吩咐双燕,把买回来的栗子糕送给大房、三房,还有江笛,至于梅园,还是免了。

江笙把自己关在屋里,李嬷嬷几次想进屋,都被余嬷嬷拦住了。眼看着天黑下来,屋里传来江笙的声音。

“掌灯——”

微雨应声进屋,灯被点着,屋里立刻亮堂起来。微雨看到,桌上铺满了纸,每张纸上都写了字,密密麻麻很多。

“烧了吧。”

微雨把纸收拾了,一张一张点燃,看着纸烧成灰烬。

“去喊奶娘进来。你去门外守着。”

微雨立即出门,很快余氏进来。江笙示意余嬷嬷坐下,慢言细语的问。

“杨爷爷在通州庄子可好?”

“还好。夫人体恤,老头子管着通州庄子,只是庄子上这两年收成不好,误了夫人的事。”

“收成这事,得看天。无碍的。我记得怀正叔也在庄子上跟着杨爷爷做活?”

“是。怀正给他爹打下手。”

“嬷嬷明日回去趟庄子,把怀正叔请来,我想请怀正叔帮我做事。”

余嬷嬷惊喜万分,三姑娘要用自己儿子,京城可比通州的庄子更有出头。

江笙又问了些通州庄子上的事,说让嬷嬷留心,在庄子上找个知根知底孩子做阿豆的伴儿。

翌日,余嬷嬷回通州不说。

江笙在屋里教阿豆写字,就听院里大呼小叫。

原来小丫头坠儿洒水扫地时,不小心把水洒在李嬷嬷鞋上,李嬷嬷抄起笤帚打坠儿,坠儿不服气,满院子窜。双燕早看不惯李嬷嬷,也不拦着,任由坠儿乱窜。

“我洒水的时候明明看了没人,谁知道你从哪里出来的。”

“小贱人,腌臜货,明明是你不长眼,把老娘的鞋都弄湿了,还敢顶嘴。看老娘今天不撕烂你的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双燕状若无意地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冲坠儿使眼色。坠儿起身,李嬷嬷的笤帚招呼过来,双燕抱住李嬷嬷胳膊,坠儿冲着李嬷嬷一头撞过去,把李嬷嬷撞了个四脚朝天。

坠儿揪住李嬷嬷,又踢又打,李嬷嬷一只手拿着笤帚,一只胳膊被双燕抓着,根本起不来。

一时间,院里大呼小叫,闹成一团。

微雨皱眉说道:“这也太不像话了。奴婢这就去......”

“不用管,由她们闹去。”

微雨见江笙这般说,就知道江笙有主意,也不再管,低头给阿豆纳鞋底。

李嬷嬷来荷园已经半个月了,总是想揽权,哪都想插手,甚至还想管着荷园的钱财,众人早就看不惯。

李嬷嬷总算是爬起来,双燕冲坠儿一使眼色,坠儿披头散发地跑出了荷园,一边跑一边哭喊:“我不活了,李嬷嬷要打死我,我不活了——”

很快江家上下都知道了,下人们都来看热闹,李嬷嬷灰头土脸手拿笤帚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骂坠儿“小贱人”,这举动更坐实了坠儿的话。

大夫人很快得知,但她才不想管这事,左右都是二房的事,她才不愿意惹得一身骚。老夫人气得不轻,李嬷嬷这去了半个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件事没做成,还闹成这么大动静,这不是丢她的脸吗。

老夫人使人喊了李嬷嬷过去,好一顿排揎,李嬷嬷灰头土脸地回荷园。

老夫人又让柳絮送来本《女戒》,说让江笙抄写百遍,江笙一点没反抗。

又一天,江笙让微雨喊来牛婆子,细细地叮嘱了几句,又给了牛婆子几吊钱,牛婆子乐滋滋的出门。

看着牛婆子出门,江笙又开始发呆。微雨拿着披肩给江笙披上,夫人走后,姑娘病好,总喜欢发呆,再不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她私下里和双燕议论,姑娘仿佛变了一个人。

嬷嬷说,离了亲娘,姑娘这是在逼着自己长大。若不然,就冲前些日子老爷和刘姨娘那样,江家哪里还有三姑娘姐弟的立足之地。

这样也好吧,姑娘若还是以前那性子,以后在江家恐怕真没活路。

“微雨双燕,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

微雨怔怔的看着江笙,正在整理书籍的双燕机灵,瞬间就想到姑娘要做什么。

“回姑娘的话,奴婢家里还有个老子娘和哥哥弟弟。微雨姐姐家里有哥哥嫂子,还有两个侄子。”

“哦,你们可愿意你们的家人做我的人,帮我做活?”

微雨回过神来,一脸黯然。双燕却欢喜起来。

“姑娘愿意收留奴婢家人,是奴婢家人的福气,奴婢这就给奴婢的娘捎信。”

“微雨,你呢?”

“奴婢,奴婢的哥哥嫂子还算过得去,就算了。奴婢去看看姑娘的药熬好了没有。”

微雨一脸黯然出去,双燕也跟着叹了气。

“姑娘不知道,微雨姐姐的月钱都被她嫂子以各种理由搜刮去了。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贴补哥哥嫂子,可是就这也没暖了她嫂子的心。有一回她嫂子来找夫人,说家里人手不够,想请夫人高抬贵手,放微雨回去。夫人宽厚,就答应让微雨回去,可是微雨回去没两天又偷跑了回来,原来,她嫂子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做小妾。幸好,她的卖身契当时没有一并带走,这才免这这场祸事。”

江笙低低叹了一声,原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悲伤。

“罢了,你和微雨说,你们两个好好的跟着我,将来,我会好好为你们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哦,你问问你家人,若是愿意,也不用签卖身契,我让人去找他们。”

双燕感动的噗通跪下直磕头。此后,微雨双燕越发忠心伺候江笙。

“姐,我写完字了。”

江笙看着阿豆不成样的字,哑然。不过,她也知道,阿豆才5岁,刚开始习字。

“阿豆又长进了,你看,昨天,这个横写的还歪歪扭扭,今天写的就这么直,真好。”

阿豆听了姐姐的夸赞,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那,我可以吃粘豆包吗?”

“嗯,可以,不过,只能吃三个,吃完了,要绕着院子走十圈。”

阿豆一蹦一跳去吃粘豆包,江笙有些失神:阿豆,你一定会好好的。

又过了几天,余嬷嬷带着儿子杨怀正来了,随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和阿豆年纪相仿的孩子。

江笙没有和杨怀正见外,直接说了,要把东市那间脂粉铺改成粮铺,让杨怀正做大掌柜。杨怀正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之前,娘已经给他透了气,姑娘要用他,他以为也就是跑跑腿的差事,没想到竟然是要做大掌柜。

杨怀正强压这自己要跳出来的心,深吸一口气。

“奴才谨遵姑娘吩咐。”

“让嬷嬷先带你熟悉熟悉,你就住在铺子里。现在交给你个任务,十天时间,把全京城的粮铺都跑清楚,一共有几家,都是谁家的,每天的销量。还有,跟着老账房认字,一天十个字,我十天查一次。”

杨怀正先是兴奋,但听到认字,略略尴尬。江笙虽没有看杨怀正,但仿佛知道杨怀正的心思一般。

“咱们做粮铺生意,以后少不了走南闯北,粮铺大掌柜,不识字怎么跟人打交道?先从简单地学起,慢慢来,以后的粮铺不会只有这一家。”

看着江笙,杨怀正愣怔了,娘说姑娘只有十二岁,且刚刚死了亲娘。可是为什么姑娘的言谈举止比自己还要老成,他已经二十六了。江笙淡淡的看着杨怀正,漆黑的瞳眸,像两汪深泉,不兴波澜。杨怀正打了个激灵,噗通再次跪地。

“请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干。”

江笙淡淡笑了笑,示意杨怀正起身。这时阿豆练完字进来,乌溜溜的双眼看着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孩子直往余嬷嬷身后钻。余嬷嬷急忙介绍,这是她的外孙,因余嬷嬷的女儿生下儿子就死了,这孩子平时都在通州庄子上跟着外祖杨老头和杨怀正一家,眼下杨怀正来了京城,杨怀正的老婆冬草还要带自己的孩子,时下又怀了一个,这孩子就顾不上了,余嬷嬷就带了来。

“回姑娘,叫良子,七岁。他娘死的早,现在怀正媳妇又怀上了,顾不了他。老奴就自作主张把良子带了来,求姑娘给个恩典。”

阿豆见了同龄人,早就围着良子转了两圈,然后掏出自己兜里的糖豆。

“给你吃,我姐姐买的,可甜了。”

良子迟迟疑疑的看了余嬷嬷一眼,不敢伸手,但眼里都是渴望。

“就让良子在阿豆身边吧。微雨去告诉阿豆身边的人,不要拘着良子,让他适应适应。良子这名挺好的,不用改了。”

阿豆一听良子能留下,高兴地拉着良子就走。

“到我屋去,我屋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

良子回头看看余嬷嬷,却见余嬷嬷抹着眼泪冲他点头,良子这才紧跟着阿豆,出了会客厅。

余嬷嬷带着杨怀正去安置,双燕来回禀,说牛婆子回来了。

牛婆子见过礼后,绘声绘色的讲起来,江笙听完牛婆子的话,点点头,道声“辛苦了”,又让微雨拿了一吊钱,说是赏给牛婆子的酒钱,牛婆子欢喜不行,这一趟差事,真是轻松,跟着姑娘做事,就是好。

江笙让微雨双燕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盯着桌上的一盘君子兰发呆。好一会儿,江笙才动笔,一条一条的写,一直写了满满的三大页,才停了手。从头至尾看看,拿起笔在第一条上重重的画了一条线。

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开始吧。”


槐荫堂里阴云密布,梅园也消停不了多少。

刘姨娘在屋里摔了一件又一件,她本想去江宏明面前扮柔弱哭两声,可是江箫派人回来,说江宏明在老夫人面前已经说了明白,嫁妆给江笙,再给两个田庄和一个铺子,期限是半年,半年江笙打理不好,还交还给老夫人。

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怎么会同意将田庄和铺子给江笙。凭什么?之前不是说好的,自己把田庄和铺子交给老夫人管理,每年的进项,三七开,老夫人留下七成,自己留下三成。

可是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库房里的大物件都给了江笙,田庄、铺子也给江笙,那以后自己还有什么?

刘姨娘急匆匆要去书房,想在江宏明跟前哭诉一番,这么多年,江宏明最受不得的就是她的眼泪,她就不信要不回来这些东西。

刚走出梅园,就见江箫丧着脸回来。

“你不是在你祖母跟前,怎么不帮着说话,还让你祖母让出两个田庄一个铺子?不是让你在那盯着。”

“娘说的轻巧,我能拦着祖母和父亲?祖母本来不想给的,可是父亲说了给两个田庄一个铺子,祖母就应了。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

刘姨娘一听,眼神微微变了,拉着江箫回了梅园。

“你祖母和你父亲到底怎么说的?”

“也没说什么。祖母很生气,说让父亲好好管教那贱人,可是父亲说什么不能让外人说他贪图杨氏的嫁妆什么,还说若是有人知道,他会被同僚耻笑。”

刘姨娘眉头紧皱,江宏明在意名声不错,但这个弯拐得太突然了。夫妻十来年,她太了解江宏明。若非逼不得已,江宏明怎会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刘姨娘忽然想起在书房时,江宏明大发雷霆砸了江笙,江笙说了两句话,江宏明立刻就变了。当时她离得远,也正欢喜她们父女闹僵,没在意听。

现在想想,一定是江笙说了什么,才让江宏明忌惮。到底是什么?刘姨娘使劲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娘,就让那贱人把那么多东西拿走?我那个红宝石头面可不想给她,还有红珊瑚手串,莲表姐都羡慕死了。那可都是我的,我不还。”

刘姨娘心不在焉,刚刚余嬷嬷来要那十六件东西,她躲了,可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瞧着江笙这架势,拿不回去肯定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素娥回来说库房已经空了,江笙这贱人,这是活生生要把她气死。

刘姨娘没心思听江箫说话,她正盘算着那十六件东西。蜀绣炕屏和白玉观音在老夫人屋里,澄泥砚被老爷拿走送给了哥哥刘唐,大夫人借走五件,哼——她就等着,看江笙怎么向老夫人讨要,若是江笙能去老夫人那讨要出来,她双手奉还。

与刘姨娘盘算的不同,江宏明心神不定坐在书房,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江笙怎么知道?杨氏?不可能,杨氏不是那等有心眼的人,再说自己做的事京城人一点都不知道,唯一知道是管家江木,他是自己人。那江笙如何知道的?

还有那封信,让江木问门房,门房说一个小乞丐送来的。能让小乞丐送信,足见幕后之人不想露面,只是在警告自己。可是这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江宏明眉头紧锁,把那封信拿出来,又仔细看了半天,想从笔迹上辨认,但写信的人明显在掩藏笔记,他根本看不出来。

江宏明点着火,把信烧掉,看着一地灰烬,江宏明重重倒在椅子上。就在此时,传来敲门声。

“老爷,奴亲手做了银耳粥。”

刘姨娘进了书房,亲手把银耳粥放到江宏明面前。

“不管有什么事,总要先吃饱了,奴瞧着老爷今日胃口不佳,奴帮不了老爷什么,奴只想照顾好老爷的身子。”

江宏明看着温柔如水的刘姨娘,捏捏刘姨娘的手。

刘姨娘站在江宏明身后,一双柔软无骨的手不轻不重揉着江宏明的太阳穴。

“老爷别总愁眉苦脸,仔细损了威仪。”

“你不懂。”

江宏明靠在椅子上,头正好靠在刘姨娘的胸前,刘姨娘故意挺了挺。

“奴自然是不懂。就今日之事,夫人的嫁妆给三姑娘,天经地义,我一个姨娘,拿着夫人的嫁妆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江宏明拍拍刘姨娘的手。

“知道你是好的,你比杨婵好了千倍百倍。当初——哎,不说了。这些年,委屈你了。再等等,再等等。”

刘姨娘知道江宏明说的“再等等”是什么意思,心中欢喜。总不枉她苦熬这么多年,等她扶了正,一定让那小贱人好看。

“老爷,三姑娘寻常最是孝顺,知书达理,今日这番定是有人在三姑娘耳边说了什么,老爷和三姑娘,总归是亲生父女。”

江宏明微闭着眼,不动声色,他也在思忖江笙今日的做派。江笙今日的行为和往日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张脸,他几乎不认识。

可是谁能在江笙跟前说三道四,还有那些事?杨家?不可能,杨家八年前离京后,再也没回来,祖宅这些年都是杨氏打理。那又是谁在江笙嚼舌头?

难道是家里人?江宏明出了一身冷汗,他得查一查。

刘姨娘伺候江宏明用了银耳粥,一边给江宏明揉肩,一边小意奉承的说了余嬷嬷来要那十六件东西。着意说了老夫人屋里的蜀绣炕屏和白玉观音,还有大夫人拿走的五件东西。

江宏明沉吟片刻,说:“老夫人那的,今日我已经说过了,老夫人说过几日归还。大嫂那五件东西你去要回来,连并剩下的一并还给荷园。澄泥砚不用说了。”

刘姨娘手一抖,差点捏疼江宏明。她本意可不是要还的,她本意是要江宏明出面说不还的。现在竟然成了让自己亲手还回去,这,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说的也是,夫人的嫁妆,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出去,奴也是急用了几件,这就给三姑娘送回去。只是,那红宝石头面,箫儿喜欢的紧,昨日拿出来观赏时,弄掉了几粒珠子,还回去,怕......”

“你给箫儿说,以后爹爹再补给她,这东西一定要还。杨家虽然离开京城八年,但故旧亲戚不少,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在外行走。”

刘姨娘乖巧的不再说话,什么时候顺着江宏明,什么时候撒娇卖乖,她很清楚。

“你这几日去刘家一趟,问问你哥哥,王长史那边可牢靠?澄泥砚送出去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你去给你哥哥说,一定要抓紧了王长史这条线,千万不能丢。”

江宏明后面的话没说,抓住了王长史,离豫王府就进了一步,只要能进豫王府,以后可就不一样了。他不信他一辈子就窝在户部干一个五品的员外郎。


次日,柳絮送来两个田庄和一个铺子的地契,江笙让余嬷嬷收了,也没和柳絮照面。柳絮哪受过这种气,以前二夫人在时,对她也没有这般怠慢,三姑娘怎么这般粗鄙。

柳絮走后,余嬷嬷又拿出一个匣子。

“姑娘,这是咱们二房下人的卖身契,夫人走的时候,老奴留了个心眼,藏了起来。”

江笙看着木匣子,心里堵得慌。她让余嬷嬷把匣子放到自己卧室书架的最里边,就不加理会了。

“嬷嬷再去催催刘姨娘,什么也不用说。”

余嬷嬷应一声,出门。

江笙看着屋外的玉兰树,久久没有出声。

此后一连数日,江笙都在荷园里休养。槐荫堂没有找江笙的麻烦,梅园也静悄悄的,余嬷嬷去梅园讨要三次,刘姨娘均已病了为由不见余嬷嬷。

余嬷嬷气的两眼落泪,江笙安慰了余嬷嬷,让余嬷嬷放心。转头吩咐双燕一番。

很快,江家上下都知道,刘姨娘趁着管理二房中馈的便利,吞了二夫人的嫁妆。还说刘姨娘为讨好老夫人,把二夫人的嫁妆送给老夫人,刘姨娘这是拿老夫人当幌子。

江家上上下下传的有鼻子有眼,刘姨娘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老夫人也气得在槐荫堂直骂人。一边骂刘姨娘,一边骂江笙。

又过了两日,江宏明在梅园大发雷霆,刘姨娘的眼睛都肿了。

下晌,素娥把十五件东西送了来,一脸不情愿,又一脸愤恨。双燕欢喜的跟个小燕子似的。

“素娥姐姐难得来一趟,怎得也不坐坐吃杯茶。那些东西可都是金贵货,素娥姐姐早说,妹妹替你拿些。”

素娥恨不能撕烂双燕的嘴,怎奈自家主子都吃瘪了,她也不敢再造次。

双燕跳脱,喜欢串门。晚间伺候江笙的时候,说槐荫堂碎了几个杯子,大夫人犯了头疼病,四姑娘从二老爷的书房哭了出来,刘姨娘病了。

江笙淡淡的翻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江家暂时恢复平静。

江笙额头的包扎去了后,就恢复去槐荫堂请安。

江笙去的不早也不晚,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大夫人三夫人,还有江家大姑娘江篮二姑娘江箐、五姑娘江笛、六姑娘江笳。

江篮是大房嫡女,二姑娘江箐比江笙大半岁,大房庶女。江笛是二房庶女,生母是董姨娘。江笳则是三房女儿。

江宏开是庶子,深知庶子难为,守着妻子和一儿一女,倒也清净。

一干人都到了槐荫堂,就听到屋里老夫人的笑骂声和江箫低低的告饶声。大夫人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人通禀。

接着,一干人鱼贯而入,就见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江箫正伺候老夫人喝茶。

众人请安后,都退到一边。江笙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江箐下首。

大夫人问了老夫人睡的可好,老夫人冷哼两声。

“没被气死,还有口气。”

大夫人赔笑,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也跟着刮刺江笙。

“可不是,媳妇也睡得不好,哎,都是孩子们闹得,你说这掏心掏肺的,到头来落得一身不是。”

老夫人脸色不好看,目光带刺,刀刀直达江笙,江笙只做不见。

“三丫头,什么时候让阿豆来槐荫堂?”

被点到,江笙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

“爹爹没跟祖母说嘛?那天孙女已经让柳絮姐姐去问爹爹了,阿豆的事,阿满听爹爹的。能养在祖母跟前,自然是好的。阿满回去后再找找父亲,父亲若是同意,阿满就送阿豆过来。”

球就这么被江笙轻而易举的踢了出去。老夫人脸色铁青,就知道江笙不会同意把阿豆送过来。

“你父亲整天忙着朝廷的事,哪有功夫管这些内宅之事。我也是为阿豆好,不过我毕竟年纪大了,阿豆若是过来,我也照顾不了。这样吧,以前二房有你娘教导你,现在二房没个主母,你又要管着荷园,我身边的李嬷嬷,就给了你,帮着你打理荷园,也好就近照料阿豆。来人,传李嬷嬷进来。”

帘子打起,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仆妇进来,给老夫人磕头。

“春兰,去见见三姑娘,以后你就去荷园当差吧。记住了,别仗着是槐荫堂出来的,就在荷园拿大。三丫头,你今日就领了回去吧。”

江笙心中冷笑,先拿阿豆说事,被自己怼回去,就退一步塞个人过来,老夫人这是实打实要拿捏荷园啊。

话说到这份上,江笙已经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淡淡的动动唇角,姿态端庄的受了李嬷嬷的礼。

“谨遵祖母示下。”

一众人散去,走出槐荫堂,大夫人幸灾乐祸的冲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你是咱们家的老人,规矩这些我就不说了,你可要好好当差。”

李嬷嬷很恭敬的连连称是。

江笙看着这些人演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江笛小心翼翼的跟在江笙身后,张了张嘴想说话,江笙却已经走远。江箐站在花树后,两眼闪烁。三夫人带着江笳不紧不慢坠在后面,不找事不惹事。

直到无人处,江笳才小声问三夫人。

“娘,祖母送个人给三姐姐,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三姑娘前段时间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老夫人这是找人拿捏三姑娘呢。”

“以前也没见三姐这般啊?”

“哎,没娘的孩子,都是被逼的。三姑娘要是不强硬起来,被人拆解入腹都不知道。”

“那二伯父就不管嘛?”

三夫人看着荷园的方向,语气讥讽的说道:“二房有刘姨娘在,二老爷就不会管,那位还等着扶正呢。”

杨氏七七,这事一般都是管着中馈的人出面打理的,刘姨娘不是病了吗,这事就没人管了。

江笙也不恼,吩咐李嬷嬷去办一应祭祀的东西。

李嬷嬷摆谱,说这事应该家中长辈出面。江笙从善如流,就让李嬷嬷去问老夫人大夫人,这两位可都是家中长辈。

李嬷嬷颠颠儿去请示老夫人,老夫人说她早就不理事了,让李嬷嬷去找大夫人。李嬷嬷去找槐园找大夫人,大夫人说自己本应该去,但家中事务繁多,一时间也抽不出空来,就打发李嬷嬷回来。

李嬷嬷觉得这是自己来荷园办的第一件事,也是自己立威的时候,不遗余力。又去找刘姨娘,刘姨娘倒是好言好语,最后却说自己病着,不能出面,只给了李嬷嬷三两银子。

李嬷嬷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球,被踢来踢去。不过好歹还要回来三两银子,也算是不错。李嬷嬷回到荷园,就见余嬷嬷已经把一应祭祀用的东西都办妥了,一时尴尬无比。

李嬷嬷拿着三两银子,很邀功的说自己怎么怎么给刘姨娘说,怎么怎么要来的。哪知江笙只淡淡的收了银子,道一声“辛苦了”,再也没后音。李嬷嬷一肚子憋气。正要分辨几句,恰在这时,微雨禀告三夫人带着六姑娘来了。

江笙迎出来,三夫人王氏吩咐丫鬟把东西交给微雨。

“你娘七七,三婶早就备下了,三婶陪你一起去给你娘烧纸。”

江笙万分感激,但也知道三夫人若是陪着自己出去祭奠,肯定会在老夫人那里吃挂落。

“三婶和六妹妹的心意,阿满记下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日子,阿满和阿豆去就行。”

三夫人拍拍江笙的手,一脸疼惜,她知道江笙这样婉拒自己,是不想自己难做。

祭奠要出城,李嬷嬷才不愿意跟着去,跑那么远的路,还得不到一点好处,哪有在府里躺着舒坦。

江笙也没有让李嬷嬷去的意思,她还要办别的事。又担心李嬷嬷使坏,就把余嬷嬷也留下看家,自己带着微雨双燕还有牛婆子等人出了荷园。

刚出荷园,就见五姑娘江笛瘦小的身影。

“三,三姐。”

江笙阿豆两人都看着顶着黑眼圈的江笛。

“我,我和姨娘连夜叠了元宝,想,想给母亲烧。”

江笙点点头,对于这个胆小怯懦的五妹妹,她一向无感。只没想到,今日母亲七七,江笛和董姨娘能做出这般举动,着实让江笙感动。

“有劳五妹妹了,回去代我谢谢姨娘。母亲泉下有知,会欣慰的。”

江笛张了张嘴,正要说想同去,就见身边的丫鬟玲珑轻轻拽了拽江笛的衣袖,江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姨娘交代过的,送了纸元宝就回去,不能跟三姑娘多亲近。

江笙知道江笛的性子,也没有勉强,带着阿豆上了马车。


暮春三月,春寒料峭,大毛衣裳脱了,换了夹袄,可是江家三姑娘自从病好了后就畏寒,余嬷嬷招呼下人把夹袄翻出来,趁着今天阳光明媚,都晒晒,一旦姑娘要穿,随时都可以。

院子里传来噗噗噗棍子捶打夹袄、被褥的声音,还有小丫鬟的嬉笑声,挂在廊下的红嘴鹦鹉“多舌”在笼子里啾啾啾啾叫。

江三姑娘江笙穿着厚厚的棉衣,躺在玉兰花树下,盖着绒毯,脸上盖着一本书。

“别吵,仔细吵着姑娘,再吵把你毛拔光。”

丫鬟双燕一边给“多舌”添水一边威胁“多舌”,江笙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它要能听懂你的话,就成精了。”

双燕闻言放下手中的水壶,回头把江笙身上的绒毯往上拉拉。

“成精了也好,成精了变个戏法逗姑娘笑。”

江笙的脸藏在书下,无人能看到江笙脸上的表情。

大丫鬟微雨翩翩进了院子,听到微雨的脚步声,江笙动了动手。

“姑娘,二老爷回来了,在门房那里接了封信,槐荫堂都没去,直接去了书房。”

江笙拿下盖在脸上的书,阳光有些刺眼,她用手挡了一下,微雨挪了挪身子,给江笙挡住了阳光。江笙站起身,整了整裙衫。12岁的江笙一身白衫白裙,头上除了一朵白绢花,再也没有任何饰物。江二夫人杨婵,刚刚故去一个月。

江笙站起身,带着丫鬟微雨,出了正院。今日要做的事,会让父亲江宏明大发雷霆,也会在江家掀起轩然大波,或者她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但,那又如何?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微雨给江笙披上斗篷,扶着江笙慢慢走。

江家不大也不小,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这么几进院子,那还是江家祖上的积累,可惜富不过三代,江家祖山的福气一点也没有传给后人,从江笙曾祖父开始,江家就开始败落,一代不如一代,江笙的祖父因豪赌,输的江家典当院子。

江笙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进了江家,嫁给了江家最有前途的二爷江宏明,据余嬷嬷说,杨氏进门时虽然不是十里红妆,但那些嫁妆可都是实打实的。

其实,鲜少有人知道,杨氏能嫁给江宏明,就是一场交易,江笙的祖父曾经阴差阳错救过江笙的外祖父,在江家要被债主赶出门的时候,江笙的祖母以救命之恩要挟,让杨家救江家。

偏杨氏对江宏明一见钟情,杨老爷子就答应救江家,条件是江宏明娶杨氏。

这就是江笙母亲和父亲的过往。

杨氏喜欢养荷花,院里有几口大缸,种的都是荷花,就连江家后花园的池塘也种满了荷花。

荷园有一株玉兰树,此时正是盛开的时候,风一吹,花瓣一片一片落下。江笙站在玉兰树下,有些怔忪,这株玉兰树,是母亲生她那年种下的,十二年,她已经十二岁了。母亲却走了。

江笙眼睛酸涩,深吸一口气,捡起几瓣玉兰花瓣,丢进了大缸里。流水落花春去也。

出荷园,沿着青石路慢慢走,路上的下人皆低头见礼,江笙淡淡的,目不斜视。

站在书房门口,江笙仰头,看着门槛上“耕贤”两个字,久久不动。书房里没有声音,微雨说二老爷收了封信就来了书房,想必此刻信已经看完。

江笙淡淡的示意微雨禀报,微雨脆声禀报。随着微雨的禀告,江宏明的声音从书房传出。

“为父正忙着,阿满先回去吧。”

江笙深吸一口气,径直推开书房的门,并示意微雨守在门口。

“父亲,阿满只说几句话。”

正要说话,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

“爹爹,箫儿亲手做了莲子羹,娘在一边指导呢,箫儿这是第一次做汤羹。”

一身鹅黄裙衫的江箫俏生生进了书房,身后跟着一身素色衣衫的刘姨娘。看到江笙也在书房,刘姨娘急忙说道。

“三姑娘也在啊,四姑娘,快给你姐姐见礼。”

刘姨娘从江箫手中接过托盘,放在桌上,示意江箫给江笙见礼,江箫瘪瘪嘴,但还是草草福了一福。

“嫡母刚刚故去一个月,四妹妹这么急着想出孝吗?”

“你——”

江箫刚要辩驳,刘姨娘急忙拉着江箫跪下。

“求三姑娘责罚奴家,都是奴家的错,都是奴家疏忽。老爷,请责罚贱妾。”

江宏明皱眉,江箫确实不对,可是江箫还是个九岁的孩子。

“你妹妹也是无意,罢了,你们先下去。”

“刘姨娘且留一下,今日这事,和刘姨娘有关。”

江宏明闻言抬头,眉头紧皱,杨氏死去一个月,他只告假五天,杨氏下葬后他赶紧上衙,对外则说不忍在家中睹物思人,其实思人不思人,江宏明心里清楚。

“何事?”

看着和杨氏相像的女儿,江宏明皱眉,他不喜杨氏,连带也不喜杨氏生的孩子。

“我娘走了,可是我娘的嫁妆还在,我想把我娘的嫁妆归整归整。二房人多事多,刘姨娘管着这一大家子,也是受累的很。以后荷园的事就不劳刘姨娘操心了,阿豆的教养也不用父亲费心,我自会管着。”

“你什么意思?”

“父亲没听清楚吗?我说,荷园的事以后就不用了父亲操心,也不用刘姨娘费心,我要接管我娘的嫁妆。”

江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非常清楚,面无表情。江箫瞅人不注意,悄悄溜了。

“你说什么?你要管你娘的嫁妆?”

江宏明正要发脾气,忽然想起那封信,强压住怒火,强迫自己和气的问:“阿满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你姨娘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周?你说出来,为父给你做主。”

江笙一脸肃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刘姨娘做的很好,把二房打理的很好,把父亲照顾的很好,阿满也是想为刘姨娘分忧。”

“三姑娘有这心就够了,奴家不累,谢三姑娘体恤。”

刘姨娘急忙圆场,好不容易捏到手的东西,怎能轻易送出去。

江笙低下头,收敛了眸中的厌恶之情。

“娘在世时,教过我如何管理庶务。现在娘不在了,我自然要把娘的嫁妆统管起来。再说,我也是为父亲着想,阿满听说咱们这宅子是被外祖家赎回来的,如今娘不在了,若是再传出什么不利于父亲的消息,说父亲贪图娘的嫁妆,父亲的清誉可如何保存?”

“混账。”

江宏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这是他的耻辱,当年和杨氏的婚姻就是他的耻辱,现如今对头还拿这事攻击他,说他靠着老婆养活。好不容易杨氏去了,他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受到诘责,没想到今日竟被自己的女儿当面揭开。

江宏明顿时火冒三丈,虽然忌惮那封信,但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怎能不生气。且刚刚刘姨娘还在说东大街的铺子,自己还想把那件琉璃灯盏拿出来送给豫王府王长史。一转眼,江笙竟然来要杨氏的嫁妆,这不是反了是什么。

“来人,来人,把这孽障给我关进佛堂,三天,不,五天,不许她吃喝。”

“我娘刚死,父亲这么快就看我不顺眼了。也是,饿死了我,阿豆再出个意外,我娘的嫁妆可都是你的了。”

江宏明愤怒的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砸下去,江笙也不躲,冷冷的看着江宏明,能杀妻的人,为何不能杀女。

“呯”的一声,茶杯撞到江笙的额头,血和水瞬间布满江笙的脸,江宏明犹自不解气,抓起桌上的砚台再次砸去。不过,这次被江笙躲了过去。

“看来,是我奢望了。”

江笙也没擦脸上的血水,冰冷的说道。

“我也不是和父亲商量,只是来告诉您一声。”

江笙站起身,缓缓走到江宏明面前,满是血水的脸很是狰狞。

江笙低低的说了几句,江宏明像见鬼一样,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瞪大双眼,指着江笙,语无伦次。“你——你——你怎么......”

江宏明的手正好放在那封信上,像被针扎了,猛的缩回。结合江笙的话,江宏明手脚冰凉,头冒冷汗。

江笙鄙夷的冷笑一声,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至于江宏明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江笙不再看江宏明,一步一步走出书房。

江宏明惊恐万分的看着江笙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刘姨娘银牙紧咬,杨氏的嫁妆刚刚握到手里,还没有捂热,不行,她不能把杨氏的嫁妆交出去。

微雨急哭了,姑娘额头的血一直在流。

“姑娘,奴婢去找大夫,您别怕。”

“无碍,我们慢慢走。”

江笙慢慢走,血水滴在白色的衣服上,分外刺眼。沿途的下人们个个惊骇,三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脸是血。

消息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江家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要嫁妆闹出后,荷园在江家就成了特殊的存在。老夫人看江笙没好脸色,大夫人趾高气扬根本不搭理,三夫人私下里倒是和江笙说说话,但明面上,荷园被孤立了。

老夫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给江笙脸色看,不是罚跪,就是罚抄经书。江笙毫不反抗,让跪就跪,让抄经书就抄经书。老夫人罚了江笙几次,总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把自己还气得不轻,恨得牙痒痒。

大夫人也是个精明的,二房的中馈刘姨娘管着,刘姨娘是早就传出要扶正的,到时候一个扶正的填房夫人对上嫡妻留下的女儿,两下里斗吧,鹬蚌相争,到时候她就做个渔翁。想着那被要回去的五件东西,大夫人看江笙不顺眼,看刘姨娘也不顺眼。但这不妨碍她挑拨刘姨娘和江笙。

只是江笙手里有钱,刘姨娘拿捏不了江笙。原本想在江宏明耳边吹吹枕头风,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江宏明一听到刘姨娘提荷园的事,就岔开。让刘姨娘好生恼恨。

江家,异乎寻常的平静。荷园特立独行,自己采买,自己做饭洗衣。荷园的人不跟梅园及其他人来往,偶尔碰上了,你瞪我我瞪你,你啐我一口,我骂你一句。

江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下,她还不能和江家人撕破脸,之前在书房对江宏明说的那些话,纯粹是吓唬江宏明,她一个十二岁的闺阁女子,一不出门二不上街,拿什么和江宏明抗衡。如今相安无事,是最好的选择。

李嬷嬷安静几天后,又开始蹦跶。甚至还挑余嬷嬷的刺,把余嬷嬷气得不行。双燕看不过,要给江笙说,微雨拦住双燕,说姑娘自有打算,由着李嬷嬷。双燕不明白,微雨说过“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虽然不懂,但微雨知道,姑娘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一时间,李嬷嬷在荷园俨然老封君。双燕拿来饭菜,她先吃。姑娘要吃个宵夜,她也得吃一份。自己整天不做活,还指使一个小丫头专门伺候她。有一次余嬷嬷从库房里拿出一匹细棉布,要给江笙阿豆做鞋底子,李嬷嬷直接把布从余嬷嬷手中抢走,说正好给他家小孙子做里衣。

余嬷嬷气不过,和李嬷嬷理论,李嬷嬷无赖不理会。余嬷嬷告诉江笙,江笙状若懦弱的张了张嘴,却没向李嬷嬷要。李嬷嬷原本还担心着,见江笙懦弱,立刻气焰高涨。

有几次,李嬷嬷还要把余嬷嬷赶出去,余嬷嬷委屈,却也无奈,只能忍了。

转眼又过去几天,天气渐渐稳定下来,江笙终于脱下了厚衣服,换上了夹袄。

这天,江笙带着阿豆在院子里玩,阿豆体弱,自从良子来了,阿豆活泼了许多。

江笙坐在树下,看着阿豆和良子玩,良子爬树,阿豆在树下跃跃欲试。江笙怂恿阿豆爬树,阿豆爬了几次,都没上去。惹地良子在树上哈哈大笑。阿豆气的小脸蛋鼓鼓,发誓要学会爬树。

余嬷嬷埋怨江笙太纵着良子,仔细把阿豆少爷带坏了。

江笙却不这样认为,男孩子如果没有野性,还怎么称得上男孩子。阿豆太弱,如果阿豆有良子一半野,她也就放心了。现在有了良子,阿豆应该会沾染上一点野性。

双燕提着食盒,来给江笙送小食,荷园的小厨房自己做的,比大厨房做的精致,也好吃。

“姑娘,你尝尝,刘嫂子刚做的,奴婢打的下手。”

“你打下手?你不会想着先吃点吧。”

“微雨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万一样子不好,糊了、生了,姑娘可不能吃的。”

江笙微笑着看微雨双燕斗嘴,这样娴静欢快的日子,真好。

阿豆跑过来,抓两个糕点,在树下招呼良子下来吃,良子从树上一跃而下,把阿豆惊地乱跳乱叫。

江笙微笑看着两人打闹,心情甚好。

“三妹妹好惬意。”

江篮带着丫鬟绵竹穿花过柳走过来。江笙起身微微福了一福。

“大姐姐。”

“三妹妹这日子过的,真叫人羡慕。”

“不敢,大姐姐谬赞了。”

江笙把糕点推到江篮面前,江篮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三妹妹这厨娘的手艺真是不错,都快赶上南庆铺的大师傅了。”

江笙笑笑,也不接话,眼睛盯着阿豆。

“三妹妹这关起门来的小日子在咱们江家,甚至在京城也是独一份儿的。”

江篮心中有气,当初大夫人从刘姨娘手中拿了五件东西,说好了都是给她当陪嫁的。大夫人娘家贫寒,嫁妆了了。江家公中嫁女儿的惯例,都是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能做什么。

江篮15岁,年前订了大夫人娘家堂兄的儿子,大夫人一心想让江篮的嫁妆丰厚些,好不容易有了五件拿出手的,偏又被要了回去,由不得江篮心中气恼。

“我不过是讨生活,何来惬意。大姐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相比现在的日子,我宁愿我娘还活着。”

江篮想起她娘说的话,一般人家娶妻最忌讳丧妇长女。想到此,江篮心中的嫉恨稍稍平衡了些。

“大姐姐,听说大伯父要升官了?”

“什么?我怎么没听说?你怎么知道的?”

江家老大江宏轩是太仆寺主薄,从七品,江宏轩和江宏明一样,做梦都想往上爬。

“我娘七七,我不是去城外祭奠吗,回来的时候在临江楼用饭,断断续续听隔壁房间的人在说什么太仆寺......寺丞出事......因大伯父正好在太仆寺,我就留心听了,但听的不是很真切,就那么一耳朵,什么刘同丰,什么董江。我也没弄明白,就想着,若是寺丞出事,那大伯父不就能升官了。”

江篮虽比江笙大三岁,听起来也是懵懵,但能听到这个消息,总是好的。江篮急慌慌走了,她得赶快找她娘,和她娘说说这事,怎么她一点也没听说。爹爹要是升官了,自己嫁出去可就又不一样了。

江笙看着江篮离开的背影,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阿豆又跑过来拿糕点,江笙才回过神来。

小丫头坠儿满头大汗跑过来,冲江笙行一礼,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两个字“成了”。

江笙神色淡淡,吩咐双燕赏坠儿糕点,又赏了坠儿两个大钱,坠儿欢喜的直咧嘴。

回荷园的路上,碰到江笳拿着剪刀在剪花枝。

“六妹妹在做什么?”

“三姐姐,我剪一些花枝插瓶。”

江笙笑笑,帮着江笳找好看的花枝。江笳圆脸,单眼皮,皮肤白,在阳光下,凝白的皮肤熠熠生光。

“花枝在精不在多,不要贪多。”

“三姐姐懂的真多,那就照三姐姐说的,三姐姐再见。”

江笳一跳一跳走开,江笙神色微微黯然,三房虽是庶出,但三夫人对江笳姐弟教养的很好,不卑不亢,这一点杨氏在世的时候常说。

回到荷园,江笙直接进了屋,隔着窗户,就见李嬷嬷正大呼小叫的指挥伺候她的小丫鬟给她篦子头。

微雨在屋里翻捡几下,冲江笙点点头,江笙垂下眼帘。

牛婆子就在这时候回来了,距上一次牛婆子出门过去了八天,今天早上,江笙又吩咐牛婆子出门。

微雨双燕退出来,只留江笙和牛婆子在屋里,一会儿牛婆子出来,喜滋滋地走了。

微雨又在门口做女红,屋里只有江笙。

隔着窗户,李嬷嬷看见江笙正低头写字,她知道三姑娘喜欢写字,她也想知道三姑娘写的什么,可惜她不识字,且三姑娘写过的东西都被微雨烧了。微雨的话,三姑娘最烦看到自己写坏的字。

李嬷嬷揣测:她来荷园也都一个月了,吃香的喝辣的,三姑娘根本不敢出声反对,老夫人派她来真是对了。前些时候拿回去那段细棉布,儿媳妇给孙子做了里衣,很舒服的。

李嬷嬷盘算,什么时候再要一些。眼瞧着天要热起来,小孙子的汗褂儿得多做几身。

正想着,就听江笙的声音:双燕,去库里给我拿几刀纸来。

李嬷嬷立马跳起来,拦住双燕。

“这等跑腿的事怎能麻烦双燕姑娘,双燕姑娘你歇着,老婆子跑这一趟。”

“别介,哪敢劳驾您老人家。”

“瞧双燕姑娘说的,跑腿的事可不就是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干的,姑娘你歇着,我很快回来。”

不等双燕回应,李嬷嬷已经抢过双燕手中的库房钥匙,蹬蹬蹬向荷园后院跑去,双燕啐了一口,和微雨交换了一下眼神。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