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进门,一个烟灰缸迎面砸来。
陈晓雪来不及多想,立马伸手护住脸部。
“砰”的一声,烟灰缸在落地瞬间化成无数片碎片。
陈晓雪颤抖着放下双手,看着坐在客厅中央的男人,她仍心有余悸。
“死丫头还有脸回来!
你怎么不死外边?!”
父亲猩红着一双眼,漆黑的瞳仁像淬了毒,他恶狠狠的盯着陈晓雪。
陈晓雪到底还是稚嫩,看见父亲这副模样,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论过了多久,不论鼓励了自己多少次,在又一次面对男人时,她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对父亲这个角色充满恐惧。
陈晓雪杵在玄关处沉默不语。
一双枯瘦的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厉鬼般伸向她,用力把她往客厅拉去。
“妈、妈妈...”陈晓雪被拽的一个踉跄,手臂被人紧紧的攥在掌心里,很疼,想挣脱却挣不开。
“去看看你的成绩。”
母亲说。
吸顶灯亮着,强烈的光线晕染开来,映射在眼里,陈晓雪第一次不觉得它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
“你看看怎么回事?!”
头发被人用力拽着, 陈晓雪不得己低下脑袋,枯瘦的手掌逼迫她看着面前那亮度拉到爆的手机荧屏。
“第西名?
你看看你!
你在学校怎么上的课?!
这成绩怎么学的!!”
怒吼在她耳边绽开,女性特有的高音像银针,每一下都扎在她耳膜上。
“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我,你看看!
考成这个样子,你说我面子往哪放!
你对的起我、对的起你妈、对的起这个家吗?!”
像是一个导火索,一下子,把他们的怒火全点燃了。
外边的委屈、领导的打压、丈夫的邋遢、纷乱的家庭,他们借着着个骨节点一下子全发泄出来。
“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没有一点感恩就算了,脏碗筷、脏衣服每天数不尽的家务,好,这些我都忍了,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成绩为什么下滑这么多?!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晓雪,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这成绩不上去你就别想吃一口东西!!”
砰的一声,用力拍桌子的声音,“气死我了,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你!
我当初就应该养条狗!
狗都比你有用!!”
母亲质问的话语里似乎藏着深深的疲倦。
陈晓雪嗫嚅着唇,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对,对不起...”半晌,她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低低抽泣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能让你成绩变高吗?
能让我用在你身上的投资回来吗?
能让我回到二十岁以前吗?
不能,不能陈晓雪!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还不如死外边算了!
我就我当没生过你!!”
“第一名,第一名,你看看人家邓遇周!
你怎么就不学学人家!!”
脑袋又被用力的往下按了按,曝光拉满的屏幕一首往她面前怼,像是要戳进她眼睛里才善罢甘休一样,‘邓遇周’几个字样静静地躺在第一栏里,有泪珠自她眼角滴落,一滴,两滴,落在刺眼的屏幕前,不一会就顺着手机外壳滑落。
“说话啊!
哑巴了吗!”
粗糙的手掌把她的脸扳过来,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中年男人口水飞溅,扭曲的嘴脸像是要吃人。
“...对,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妈、对不起爸爸...”陈晓雪抽噎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哭哭哭,考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哭?
老子脸都快给你丢光了!
你还好意思哭!!
老子没把你买了都算好的!!”
“让你哭,让你哭,让你哭...哭哭哭,怎么哭不死你?!”
脑袋被一下一下用力戳着,尖锐的指甲几乎戳进肉里。
陈晓雪抬手想阻挡,一旁的父亲一下子拍掉她的手,嘴里骂的更凶了。
......破碎的烟灰缸,抱怨的妻子、怒吼的丈夫,巨大的吸顶灯下,还有一个无助哭泣的孩子。
等他们发泄完时,墙上的挂钟己经指向夜里十一点。
陈晓雪苍白着一张脸回房间,脸颊旁,还挂着几道深色的泪痕。
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晓雪蜷缩在被子里,久违的、低迷的情绪笼罩着她,她仍在小幅度地抽泣着。
她很困了,昏昏欲睡之际,陈晓雪忽然想起了什么。
——作业好像还没写完...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陈晓雪用力抓了抓床单,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叫嚣着,为什么,为什么...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但最终,那只用力抓着床单的手一松,陈晓雪翻身下床,无可奈何的拿出放在书包里的一沓沓试卷,认命写着。
“叩叩”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
陈晓雪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她无视掉了门口的声音。
那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见没等到回应,门口又传来几声敲门声。
“晓雪,是妈妈,快开门。”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陈晓雪用力在卷子上写了几下,门口的声音安静下来,诡异的沉默蔓延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一秒、两秒...陈晓雪崩溃的放下笔,她用力抹了把眼泪,起身打开门。
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碗面。
白瓷碗里,面条还在不断冒着热气,“吃点东西吧,妈妈给你热了面条。”
陈晓雪没说话,她扶着把门手,盯着母亲不语。
看见女儿脸上的泪痕,母亲眼神里闪过一丝局促,母亲愣了愣,抢在她开口之前,陈晓雪夺过母亲手里的碗筷,转身进入房间。